德奥行迹（五）——罗滕堡、丁克尔斯比尔
享受过晨光中的早餐，开始踏上浪漫之路。德国把精华的景点串起来，组合成十条观光线路，有古堡之路、童话之路、玻璃之路等等，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从维尔茨堡到菲森的浪漫之路，我今天走的罗滕堡和丁克尔斯比尔就在这条路上。既然是观光线路，自然要慢下来，避开高速公路，只沿着田间公路前行。德国车开得快，田间道路也能开到100公里，所幸开不多远，便有简便的停车点，可以停车休息，欣赏风景。德国的田野即没有英国的精致，也没有意大利的多彩，更多是疏朗开阔，有着自己的旷达之味。树林草地也很多，完全是野生野放的，胜在天然。
罗滕堡是有城墙的小镇，车停在城外，人步行入内。城墙比想象的窄小，窄窄的通道最多容两人通行；隔段距离建座塔楼，样子各不相同。欧洲小城的制高点一般是教堂，随处可见的尖顶或穹顶象征着上帝对市民的庇佑。而罗滕堡逼仄的深巷阻碍了视线，不知不觉走到雅各布教堂大门，周围的广场也不大，没有角度可以看到全貌。罗滕堡教堂并不以宏伟取胜，其内二层的圣血祭坛才是朝圣的重点。并不宽广的小礼拜堂，四周都是长窗，透彻的光线使得木制的祭坛格外轻盈，木刻的线条仿佛向上飘舞的蔓草，簇拥着两个天使托举的十字架，正中便是盛放圣血的透明容器。我并没兴趣分辨圣血的真假，信仰原本就无需质疑或解释。我更在意艺术本身，安安静静地欣赏里门施耐德的雕刻真是种幸福，中部浮雕的两扇门页讲述着“荣入圣城”、“园中之恸”的故事，与中央的透雕“最后的晚餐”连贯成完整的故事。下部则是故事的结局，耶稣被钉十字架。上部圣血容器的两翼侧立着圣母玛利亚和大天使加百利，则记录着故事的缘起——天使报喜。这些都是圣经故事中最常见的段落，有着深邃的宗教含义。祭坛最高处是故事的主角——耶稣，已从人的故事里走出，超越于高处，悲悯地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包括抬头仰望的我们，此时阳光是中央的，穿过玲珑的木刻，穿过观者的眼眸，直入心灵。教堂里的故事永远就是那么几个，用一切方式去传递，去表达，去打动走入这里的人们，只要进来，就能看到，只要看到，就能感受，只要感受，就能触动，只要触动，就能崇敬。
小镇最开阔处是市政厅广场，四方游客汇集，中午我坐在台阶上和陌生游客闲聊，等待塔楼下午开放的时间。塔顶容不下几个人，却是欣赏小城最好的角度，被距离缩小的房屋，有着相似的外形和屋顶，像童话里的模型般可爱。步云莱不过是个三叉路口，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转角，就有了许多合影的游人。美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定义，出众的广告语可以让我来看上一眼，却不能留下我的脚步。相反西城墙外的花园，空寂无人，却深得我心。向上可以看到绿荫之上的城墙房屋，向下可以看到绿荫之中的河谷村舍，而我，则在绿荫小径里徜徉。都说罗滕堡商业化严重，我觉得还好，起码有很多地方都是清静的。西门的造型很别致，高耸的塔楼据说还有水塔的作用，谁知道呢。我沿着城墙走，也是无人，绿意盈盈的餐桌，清新简洁的花园，让罗滕堡生活的趣味更多上几分。不知不觉走到西北角门，门外还有座小小的圣沃尔夫冈教堂，只有一位卖票的女士。很自然地上前买票，她却告诉我只参观教堂是免费的，于是我简单地转转这座简单的教堂，临告别，她送我一支棒棒糖，祝我旅行快乐，恰巧当天还是我农历的生日，于是一整天我都沉浸在这简单的快乐中。
车行半小时，就到丁克尔斯比尔，一座比罗滕堡更简单的小镇，一样围绕着城墙，一样保留着老屋，却没什么出名的景点，游人也更少些。我今夜就住在丁克尔斯比尔最古老的酒店——德意志之屋，也是当地最出名的餐厅。当我拖着箱子走进老屋，静悄悄的没有人，仔细打量，厚重的木饰，满满的绘画，一扇窗户隔开街市的喧嚣。办好入住，先到广场对面的圣乔治大教堂参观。空而高的大厅里忽然传来管风琴的声音，浩大悠扬，循声望去，巨大的铜管前坐着小小的身影，让我有些恍惚。人与动物的不同，就在于此吧，通过工具，让弱小的自己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看过的教堂有点多，此时略略无感，直到看见大门上古老的锁，很隆重的样子。日近黄昏，门外广场上游人已少，更多是休憩的市民，想起一段欧洲的童谣：这是教堂，这是尖顶，打开大门，看见人们。丁克尔斯比尔和罗滕堡都在三十年战争中得以幸存，罗滕堡是因为赌酒获胜，丁克尔斯比尔则是被孩子阻拦，于是小镇保留着儿童节的传统，教堂前的雕塑也是主教和孩子促膝谈心的场面。古城不大，没几步就走到城墙边，黄昏的光影真赞，即便无人，也有生机。城外一片水塘，景致更好，波光倒影，花木生辉，老人和孩子娴然地看着鸭子，我则温暖地看着她们，那时那刻，想起远在家里的父母，感谢我们一直相伴的时光。
二战后罗滕堡大半得以保留，丁克尔斯比尔更是完整幸存，德国人以无比缜密的态度恢复古建，让我这一路走来看到，根本分不出旧有，还是重修。与废墟遗址不同，无论以何种方式留存，都是文明的延续，德国人保存古迹的态度，正是对自己文化的坚持。夜色落下，老饭店被灯光点亮，我该去享受美食了。我乃凡人，当下的生活比曾经的历史更重要。一夜好眠，我跟着晨光一同起来，把昨天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清晨的丁克尔斯比尔更加安宁，我越发喜欢这里，旅行的心境也越发安稳，让我对后面的路途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