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台湾(4)

来台湾自助行很匆忙,只有一天时间做计划,只选自己感兴趣的景点,无所谓热门与否。心中把目标按期待程度排了下次序,第一是台北故宫博物院,第二是花莲太鲁阁,第三是中横公路。中横公路从台中一路经过雾社、清境、天祥到花莲,翻越中央山脉,可达台湾公路最高点武岭,其中天祥到花莲的一段就是著名的太鲁阁峡谷。这条路不好走,要么包车,要么分段乘坐长途巴士,还经常会因塌方落石断掉。但风景优美,看山绝佳,游人不多,仅凭后两点,也值得我走一趟。我果断放弃了阿里山和日月潭等著名景点,来台湾的第四天直接包车从台中到天祥。选择天祥作为落脚点,是为了更深入地走进太鲁阁。父亲母亲环岛游时都来过太鲁阁,回来说不怎么好玩,但中国国家地理曾把太鲁阁评为中国最美的峡谷之一,是绝无仅有的大理石峡谷。为什么评价差异如此之大?这反倒引发我的兴趣,读过一些游记才知道,太鲁阁的最佳玩法是行走步道,而旅行社一般只会选择让游客在峡谷口拍拍照。天祥是太鲁阁保护区内少数可以落脚的地方,周围就有不错的步道,所以我选择在此住宿。

我提前请台湾的朋友帮忙联系包车,事后证明并没必要,在台中直接找出租车就好。一早退房,预订好的车已在宾馆门口等我,天气也不错,阳光很清朗。提前一天我就和司机魏师傅联系过,请他询问今天的路况,之前听说因为台风关系路断了。魏师傅说专门查过,道路已通,那就安心出发吧。路上,我把想去的地方复述一遍,清境、合欢山必须去,中台禅寺最好也能到一下,路上看到好风景就停车拍照。魏师傅马上说中台禅寺还没开门不方便去,这和我查询的情况不一致,心下就有些怀疑,事后发现这个师傅确实不老实,明明可以停车拍照的地方也不肯停,一路上不停接电话联系业务,拼命赶路是为了第二天还有生意。旅途中这样的事很常见,小事可含糊,大事要清楚,以和为贵那就放弃中台禅寺吧。

一路进山,风光渐美,山行越高,视野越开,几次想停车拍照未果,憋得好难受,一直忍到第一站清境农场。清境是一方区域,农场只是其中一个景点,这里修了许多民宿,某些还特别豪华,有异国风情。据说此地避暑最好,周围高山上种的茶和菜不错,许多名茶如翠峰、梨山、大庾岭等都在这条路上。山路盘旋,我有些晕车,坚持到清境也必须得走一走。没想到清境农场游人很多,大多是一家人带着孩子来的,看看农场中的羊儿、马儿,我来只为看山。山中天气多变,半面山晴,半面山阴,几座山头还下起了雨。满山苍翠,云遮雾绕,散落着一些民居民宿,只可惜风格杂乱,稍稍影响些美感。农场外有卖豆干的,很大一块,煮在酸菜汤中,吃的时候还会夹上香菜辣酱,很有意思。我自然要尝一尝,觉得滋味真不错。

离开清境后游人渐少,山色更美。莽莽群山,苍苍巨木,云来雨往,路隐路现,沿途看到许多骑车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有山地自行车赛,终点就在武岭。快到武岭时,几乎驶入云里,雨也更大,就收拾起看风景的心情,只想着登合欢尖时天公能开眼。台湾公路最高处武岭其实很不起眼,有个小平台可供人拍照留念。翻过山口就是合欢尖,有一处小小的休息站,介绍合欢山的风物,避避雨正好。魏师傅停车时特别跟我说,雨天路滑,登山不要勉强,不过此时我对他并不信任,收下他的好意,打起十分小心,却自顾自登山去了。

起初登山,还有几段台阶,后来便没有了,必须手脚并用从岩石缝中攀爬,最后的一截更需要拽着绳索上升。我胆子小,就开始犹豫要不要放弃,一阵雨来,我撑着伞蹲在岩缝中躲避。上也不行,下也不行,只好欣赏些周围的花花草草。风吹过,雨散开,太阳有些露头,本已开始下山的我,又发起狠,折回头继续攀登。不就是拉着绳子上吗,把相机收好,背包背好,抓紧了,往上爬。过了这一段,后面很平坦,没几步就是合欢尖顶。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我看还是心情使然,山就在那里,风景就在那里,只因付出辛苦,感觉肯定不同。举目四望,山巅草甸,山坡松林,山谷道路、山麓房舍、层层点点都那么清晰。天公真是开眼,竟赐下一片蓝天。意外之喜是发现山背后还有一条路,全程都是木栈道,非常方便,下山就走这里,不必涉险返回。一喜之后,又是一怒,这条山道和上山入口紧差几百米,魏师傅肯定是知道的,他有意停在前山,还故作小心告诉我山路不好走,希望我放弃。下山后,我打电话叫车前来,很严肃地质询他为什么不停在此处,方便我登山!想来当时我的脸,肯定比又阴起来的天气更难看,魏师傅讷讷无言。之后继续赶路,他主动在一些点停下来让我拍照,见他已用实际行动认错,我也没有继续追究。是非福祸,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想想要不是他有意用前山险路为难我,我也会少了些攀登的乐趣,少了些登顶的兴奋。

往天祥的路是一路向下,中间还有岔路前往宜兰。路途越发清幽,林木深密,云雾缭绕,心也更静。走到合欢派出所时竟然封路了,那一瞬间我有点懵,原来道路并未修通!此时我的心情真是打翻五味瓶,魏师傅赶紧向我证明他问过路,还把昨天收到的路已开通的短信拿给我看。此时,我有两个选择,要么一翻两瞪眼,把一路上的不快好好发泄;要么马上做调整,快速安排后面的行程。或许是山林间的好空气,让我很平静,我没有发脾气,思索片刻就决定返回台北,明天从台北直接到花莲,接上后面的行程。接下来我先给在天祥预定的宾馆打电话,说明无法前来的原因,宾馆很理解,帮助我免费退了房。其次与第二天要住的民宿联系,说明可能要提前到,希望他们可以帮忙联系太鲁阁游览的事宜。接着又在网上预订了台北的宾馆。所有这一切搞定,我才和被晾在一边的魏师傅沟通。我很怀疑他是知道路不通的,只是不想放弃我这单生意有意隐瞒,怀疑归怀疑,但事已至此,安全返回台中才是关键。我盯着他,不说话,不发火,他反而很紧张,不停向我解释。我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很平静地让他返回,直接送我到高铁站。回去的一路,我再没理他。回程时,他特意在来时拒绝停车的望湖之地停下让我拍照,望着群山间的翠湖,我忽然对“顺应”一词有所感悟。不仅要顺势,还要有对应,如水一般,顺势而下,因势利导,柔弱持久方能一往无前。不争是争,争的不是一时的意气,而是更长远的目标。

兜兜转转,再到台北,这里却是大晴天。有时候我蛮相信天意,阴晴雨雪都是天语,这一折回,天就转好,莫非是天公告诉我这样走才对吗?今天正好十一,没想到西门町的街头也有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好像正在集会。这一日真的好累,我只想早点躺在宾馆的床上。伴着窗外的晚霞,我就这么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天黑。不想吃主食,只想喝饮料,还是去成都杨桃冰。今夜要换换口味,尝一尝另一款主打饮品菠萝冰,杨桃冰略带咸味,菠萝冰只有清甜,似乎更合口味。夜色里的西门町好热闹,卖艺的卖艺,摆摊的摆摊,逛街的逛街,还有民谣歌手办小型演唱会。他静静地唱着,好多人席地观看,我也厕身其中静静地听着。这样的一天其实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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