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刘娟《怀念我的爷爷》
文/刘娟
【作者简介】刘娟,笔名拂尘,喜欢唱歌,喜欢写写画画,喜欢一个人行走,愿用诗意的笔,抒写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爷爷孔祥波(我爱人的爷爷),孔子第75代孙,祖籍河北沧州献县,和奶奶共养育8个子女,辛劳一生,学问广博,德高望重!临终时,孩子们都在身边……
爷爷的一生平凡而辉煌!
爷爷千古!
——题记
2012年6月4日,爷爷仙逝,享年90岁,爷爷到最后也没喊过一声痛,他不愿儿女们为他担心。
早在一年前,爷爷已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为了不给儿女添麻烦,他忍着不说。直到当年秋天吞咽食物困难了,家人才知道,带他去沧州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食道癌”。老叔强忍悲痛做了份假病例想瞒过爷爷,可爷爷何等聪明,他什么都明白,却没有点破。
由于患病的部位靠近咽喉,爷爷年事已高无法手术,他又执意不住院,无奈开了些药就回家了。
过年回去时,爷爷精神尚好,只能吃些蒸鸡蛋糕等易消化的东西,咳嗽得厉害,痰多,回来时,他还送我们到大门口。
清明节我们又回老家探望爷爷,他的嗓子哑了,说话费劲,鸡蛋糕也吃不下了,稍大点儿的食物就会卡到,每顿饭只吃一小把小孩子常吃的旺旺小馒头,就着水或奶粉。孩子们买的许多营养品,爷爷都吃不了,由于营养不够,爷爷消瘦得很。我们走的那天,他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我蹲在爷爷膝下拉着他的手说:“爷爷,您要好好的,五一我们再回来。”爷爷哑着嗓子说:“没事,耐活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没事。”我鼻子一酸,忍住了泪。二姑在一旁安慰爷爷:“到五一没几天了,很快他们就回来了。”她知道爷爷舍不得我们。上车后我一扭头,不知何时爷爷已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他戴着一副大墨镜,他的眼睛一直不好。
再回去时,爷爷已虚弱得不愿说话。他侧躺在床上似睡着,我轻轻叫了声“爷爷”,他睁开眼睛看看我,微微点点头。我握着爷爷瘦骨嶙峋、青筋突起的手,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里难过极了,这还是那个精神矍铄、谈古论今的爷爷吗?
晚饭后,我和二姑守着爷爷轻声说话,她说:“你爷爷说呢‘我有四个孙子,一个都不在身边,还不如东旭呢(二叔的大孙子,四岁),上厕所都拉着我的手,怕我摔着。'”我听了百感交集,丈夫是长孙,16岁就来到我的城市。二叔的儿子在广西,三叔的儿子在北京,四叔的儿子在石家庄上大学,爷爷在病中该有多想念这些孩子,我们不孝啊!
第二天,二姑的两个女儿小秀和美美一家来了。爷爷正靠在被子上打盹,听见说话声不禁睁开眼,身子向床边挪了挪,脸上露出少有的笑意,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一屋子的孩子。我对两个妹妹说:“看你们来了爷爷多高兴,他很久没有笑了。”她俩拉着爷爷的手,一边一个甜甜地叫着“姥爷”,爷爷笑着“啊啊”地应着,几个重孙子也欢快地叫“老姥爷”,爷爷幸福地答应着,脸上的皱纹都乐开了花。
临近中午,小秀有事要回镇上,爷爷穿着棉袄正靠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听见我们说话,他欠起身子嘴里“啊啊”地伸出左手使劲儿向下挥动着,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对妹妹说:“爷爷不愿意你们走,留下吃饭吧。”秀满口答应:“行,姥爷,我们不走了。”爷爷这才安静下来。
饭后我和两个妹妹在门口聊天,谈到爷爷,她俩哭得伤心。小时候她们也是常住姥姥家,和姥姥姥爷的感情很深。
说话间,爷爷从屋里出来,东旭牵着爷爷的手去厕所。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我对一旁的弟妹说:“看!大手牵小手。”我喊了声:“东旭,守着老爷爷!”出来时,小家伙仍然牵着爷爷的手,边走边抬头嫩声嫩气地说:“老爷爷,我娘儿说——大手牵小手。”爷爷慈爱地对东旭说:“哦!接了大手接小手……”听了爷爷这话,满院子里的人全都乐了。弟妹笑着说:“爷爷,不是的……”这是我听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又到了离开的时候,我去和爷爷道别。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虚弱地闭着眼睛。我拉着他的手,俯下身轻轻说:“爷爷,我们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爷爷没睁眼,嘴张了张,从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心里默默祈祷:“爷爷,您要好好的,要等着我们啊!”
5月19日,女儿在网上和弟妹聊天,得知爷爷已吃不下饭了,五天后,我们赶回老家。爷爷更加虚弱了,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丈夫拉着爷爷的手心疼地落泪了。我不愿相信,这是我们和爷爷见的最后一面。
6月1日晚饭时,婆婆来电话,爷爷已经输不进液了,让丈夫尽快赶回去,二弟三弟已经到了,四弟是在丈夫回去的第二天到的。6月2日下午,丈夫安排好手头的事情,踏上了回家的路。4日中午我打电话询问爷爷的病情,丈夫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爷爷过世了,爷爷走的时候很平静,表情很安详……”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坍塌了……
从回去的那晚开始,丈夫就没睡过整宿的觉,他和家人衣不解带地轮流守护爷爷。他始终拉着爷爷的手,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爷爷那逐渐冰凉的手。他是长孙,得爷爷的疼爱最多。他难忘小时候,爷爷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抱着他,给他讲《岳飞传》《杨家将》的故事。他清晰地记得,爷爷牵着他的小手陪他到地里捉蚱蜢,领他去河边钓鱼。每次放学回家,他总是最先喊:“爷爷——”人们都说他是爷爷的开心果。如今那条欢畅流淌的小河早已干涸,而爷爷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那些美好的时光、令人留恋的往事,永远地珍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他感受到爷爷的呼吸渐渐地微弱了,感受到爷爷的脉搏逐渐地停止跳动,那是从小疼他爱他的爷爷啊,眼看着随死神慢慢地走远却无能为力,我能体会他悲凉绝望的心情。
我想象着他夜晚独自为爷爷守灵的情景,他坐在爷爷的冰棺前,想到从此再也不能摸一摸爷爷的脸,再也不能拉着爷爷的手;想到从此阴阳两隔,再也听不到爷爷喊他小名,再也不能和爷爷开心地聊天,再也看不到爷爷笑了……我仿佛看到了丈夫脸上静静滑落的泪水,看到了他碎成片片的心……
6月8日是爷爷出殡的日子,早上7点,我赶到老家。
在丈夫的引领下,我来到灵棚前,本家嫂子搀着我的胳膊缓缓走向灵棚。爷爷的遗像端正地摆在供桌上,慈爱地看着我们。后边是一方冰棺,爷爷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再后面是一口枣红大漆的棺材,那将是爷爷长眠的家……公公婆婆、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弟弟妹妹们披麻戴孝分跪两旁。看着遗像上爷爷慈祥的笑容,想到他生前的点点滴滴,不禁悲从中来。
我在灵前站定,嫂子轻声问我:“会跪吗?”我说:“会!”其实自小在城市长大的我,从未跪过,但跪爷爷,我愿意!我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哭着说:“爷爷,我来晚了,请您原谅,爷爷……”灵棚里哭声一片。
嫂子帮我穿好孝衣,婆婆把孝布绑在我的鞋上,整理好了,我跪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前一晚下过雨,虽然地上铺了褥子,仍有些泥泞,婆婆怕我硌着,又找了个小褥子铺上。我感动于婆婆的细心,又心疼她的操劳,她已70多岁,却一样在灵棚守孝,身体怎受得了。后来听丈夫说,那夜暴雨如注、雷电交加,我宁愿相信,那是天神也在为爷爷哭泣,他们是来带爷爷的灵魂上天堂的,他将去那里和奶奶团聚,继续恩爱幸福的生活……
10点左右,亲友们陆陆续续赶来祭拜,请来的歌舞队弹唱得正欢,灵棚内外,悲喜两重天!一次次哭泣,一次次还礼,一次次谢孝,一次次跪拜,到下午出殡时,我的嗓子哑了,膝盖、腿生疼,可我愿意,这是我能为爷爷做得最后一点事。
打开冰棺的时候,我看到了爷爷的遗容。他的头睡向一边,灰色的面容安详平静。爷爷啊,您的离去,也许是对您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最好的解脱,留给儿女的,却是无尽的痛楚和思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爷爷都不糊涂,天知道他忍受了多少心理和生理的痛苦,他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却什么都不说,我坚强的爷爷啊!
回来的第二天,我给小秀发了短信,请她劝二姑节哀。在灵棚里,我看到二姑屡次拗哭失声,悲痛得无法自持,最后由两个女儿搀扶着在爷爷的灵前拜别。在爷爷最后的日子里,她和几个姑姑、叔婶一直守在身边伺候,我能理解那种心理的煎熬。
秀妹回了短信:
姥爷的最后一刻还是惦记着儿女,他到走也没喊过痛,但他的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大家最心碎的原因……姥姥姥爷的爱会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延续下去,他们会在天堂爱着我们!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望着满院子的红枣,我曾问过爷爷:
“爷爷,您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没有遗憾的事……”
“那,让您最感到骄傲的是什么?”
“就是这一伙子人……”
后记:
无意中又看到这篇五年前纪念爷爷的文章,眼前浮现爷爷的音容,感叹时光的无情,文字才是不老的青春。
作为孔家的媳妇,能为爷爷写下这些文字,很欣慰!
又是一年清明时,淅淅沥沥的春雨,寄托了亲人无限的哀思,祈愿爷爷奶奶在天堂永无病痛!幸福吉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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