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负”！见证历史的“负油价”下的恐惧、贪婪与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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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 “吃瓜的反而变成了瓜”：中行原油宝之殇

• “刀尖上舔血”的资本市场投机游戏

• 后记

前言

前两天的我一觉醒来突然意识到，继上次“美股N次熔断”还没过去多久，朋友圈又很快找到了新的G点：

“见证历史！原油价格是负数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加油还能赚钱？”

“完了，金融末日来了，油价都崩了，美元体系要崩溃了，世界要乱了！”

但很多人在肾上腺素催动下疯狂转发、在线吃瓜的同时却并不知道：

那一天暴跌超300%进入历史负值的是原油期货价格，即已于美国时间4月21日终止交易的WTI（西德克萨斯中质油）5月期货合约，并不是原油价格；

而且虽然这次历史性暴跌也带来了其他的连锁效应，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原油期货合约都跌到了负值。

以一个月后交割的WTI原油6月期货合约为例，在前一日下跌逾40%至不足12美元/桶之后，截至撰写本文时已回弹至15美元/桶；

WTI2020年6月期货合约至2021年1月期货合约的价格 / 来源：Marketwatch

在伦敦，作为国际油价标杆的布伦特原油6月期货合约，则在跌15%至近二十一年以来的最低记录的16美元/桶之后，又迅速回弹至20美元/桶上方。

换句话说，别激动，全球油价还好好地没崩呢。

而且“加油还能被倒贴”这样的理论，也实在是太魔幻现实主义了：

我们看到的油价，其实早已锚定在很久之前的期货和很久之后的期货上（别忘了还有税），更是和这个早已成为“往事如烟”的WTI5月期货合约几乎隔着千山万水。

但更魔幻的是：

一些人明明是来在线吃瓜的，吃着吃着最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瓜。

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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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的反而变成了瓜”：中行原油宝之殇

“收到中行短信了，要赔偿银行3倍保证金，是亏300%。”

一名投资了中国银行原油宝的投资者在微博上表示，“真是无敌了，买银行的产品，还能让我场外赔钱?银行说好的50%提醒和20%斩仓风控完全没提示。所有多头全按-266元（人民币）交割？倒赔银行3倍身家？跳楼的保险金也赔不起啊。”

原油宝是什么？

来源：中国银行微银行对于原油宝的产品介绍

据其官网介绍，这是中行于2018年1月开办的业务，为个人客户提供挂钩境外原油期货的交易服务，包括美国原油产品和英国原油产品。其中，美国原油交易标的是WTI原油期货的近月合约，也就是说，客户此前只能先购买5月合约，5月合约交割后，投资者可以选择移仓换月至6月合约。办理该业务需提交100%保证金，不允许杠杆交易。

根据中行最新发布的声明，鉴于当前的市场风险和交割风险，该行自4月22日起已暂停客户原油宝新开仓交易，持仓客户的平仓交易不受影响。

“我看到这款产品不提供杠杆，我以为最多赔完了本金也就得了，实在没想到油价负值后，又得往里贴钱”，一名投资者忿忿不平地说。

“该产品设计规则或存在重大缺陷，导致投资者巨额亏损，我们打算去集体诉讼。”

毕竟按照一般投资者的理解，看似无杠杆的抄底实物资产最多也就是把本金亏干净；但现在的情况是，投资者有可能不仅本金亏完了，还可能要倒欠银行钱。据业内人士估算，亏损资金规模甚至可能高达300亿人民币。

根据一张在网络上流通的某客户持仓明细图显示，该客户本金近400万，亏了900多万，还要给该行补500多万。

来源：新浪财经

4月22日，中行在给原油宝客户发送了这样一条短信：

“经我行审慎确认，美国时间4月20日，WTI原油5月期货合约CME官方结算价-37.63美元/桶为有效价格。根据客户与我行签署的《中国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金融市场个人产品协议》，我行原油宝产品的美国原油合约已参考CME官方结算价进行轧差或移仓。请多头持仓客户根据平仓损益及时补足交割款。”

这也意味着，中行既然能要求客户按-37.63美元/桶的收盘价结算，那么肯定是把很多单子拿到了收盘。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WTI5月期货合约会出现这个历史性的负值？中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拖到最后时间点才移仓？

2

“刀尖上舔血”的资本市场投机游戏

实际上，原油短期期货价格出现暴跌，主要是由于需求出现减少，行业减产速度没跟上，仓储空间又接近饱和，于是预判未来价格会出现下跌，所以大家都在抛售，减轻损失。

据统计，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已使全球石油需求从一年前的日均约1亿桶减少至如今的日均约2900万桶；

尽管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和其他产油国同意自5月起日均减产970万桶，但还是远远低于需求下降的幅度，于是就导致了石油市场需求与供给的不平衡。

——但如果说，前期的价格下行还能归结于短期供需失衡，那么后来降到历史性负值就可以称得上是资本市场“刀尖上舔血”的一场投机游戏了。

实际上，由于过去一个月市场价格持续下行，早就令都有一颗“抄底”的心的投资者们蜂拥而至。

以规模最大的原油ETF为例，美国石油基金（USO）在上周的资金净流入规模高达16亿美元，是自2006年该基金创建以来最大的周流入资金规模，而在周一仅仅一天之内就净流入资金5.65亿美元，续创纪录新高。

3月底，中行某分行微信公众号上曾推广过原油宝业务，并称“原油比水还便宜，中行带你去交易”（文章现已被发布者删除）。

“现在价格这么低，肯定会涨起来的”，正是由于原油宝的客户大多数都是秉持着这这样的信念抄底做多，因此中行就需要去交易所买入原油期货，在相关合约上会产生大量多头持仓。

但大多数产业客户和大机构，其实早就已经纷纷从WTI5月合约提前跑出来了。毕竟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大概还有几天时间的时候，所有投机者就应该将自己的仓位移至下月，不然你就要面对交割。

实际上，USO早在4月14日之前就已经完成移仓换月了，并且绝大多数都是远期合约；

连工行、建行、民生的纸原油业务也在一周前就基本完成了移仓，当时平仓价格基本在20美元/桶上下；

更何况4月15日，芝商所还对市场规则进行了调整，并称如果出现负价格，该交易所的所有交易和清算系统将继续正常运行，所有常规交易和头寸处理都可以在清算中执行。

但这个时候，没有交割能力的中行却迟迟并未进行移仓操作，并在4月21日停止交易一天，又于4月22日才将5月合约结算价格定在-37.63美元。

这是什么操作？

对此，中行在最新公布的回应声明中是这样解释的：

“根据协议约定并提前公告，4月20日为原油宝美国原油5月合约当月的最后交易日，交易截止时间为北京时间22点。”

“为排除当日结算价为负值是由于交易所系统故障等非正常原因造成错价的情况，中行积极与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及市场参与者联系求证，因此暂停挂钩美油合约的原油宝产品交易一天，未影响客户权益。”

“对于原油宝产品，市场价格不为负值时，多头头寸不会触发强制平仓。对于已确定进入移仓或到期轧差处理的，将按结算价为客户完成到期处理，不再盯市、强平。”

也就是说，超过北京时间22点，银行就不会进行强平操作，但22点停止交易却不代表这个时间开始移仓。而且，保证金是在这个时间以后下跌至20%以下的。实际上，根据复盘记录，WTI5月期货合约价格从4月21日北京时间凌晨2点08分开始从正值跌破0转为负值，并在接下来仅仅20分钟的时间内，跌到了历史最低。

实际上，WTI通常都会被储存在位于美国俄克拉何马州的库欣仓库，但这个据称可容纳6200万桶原油、足够填满美国一半汽车油箱都绰绰有余的仓库据悉已经几乎饱和。

来源：Bloomberg

这意味着，多头持仓的交易者们由于无法储存、也无法运输原油而无力进行实物交割，于是只能被空头捏准了打到爆仓。

这同时也说明了，所谓“负油价”其实并不能衡量原油的实际价格，因为这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次空逼多的交易行为，而这个价格也就是没有交割现货能力的多头被空头收割的一个极限位置，仅此而已。

最终，在这场资本市场的闹剧中，没及时跑出来的中行原油宝无疑成了最大的笑话。

但这个笑话，真的能赖交易员的“不专业”吗？

“别人都知道这个关口，不应该买多应该调仓，但他们居然没有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消息人士透露，负责中行原油宝的交易员曾在巴克莱银行与花旗银行均有过十余年资深交易经验、并回中国后在北京某大型银行的资管公司从事外汇交易与原油交易，“没有可能犯这种错误，只有一种可能——故意的。”

毕竟，有做多就有做空。

后记

话说一个人在家里待久了以后，是不是更容易对任何的外界刺激都会感到莫名的亢奋和激动？

在英国有一档名为《In Solitary》（单独禁闭）的真人秀节目，曾在2017年进行过一次反社交实验，参与者能够随意携带3样东西进入一个密室，只要待满5天就可以领取巨额奖金。

来源：BBC

一开始，大家对新环境都感到很新鲜，并很快地找到了自己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但过了3个小时以后，新鲜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焦虑。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对一个平时非常理性的人造成情绪上的巨大波动。

实际上，不到一天，就有一半的参与者出现了情绪崩溃症状并宣布放弃退出。

“初看不知片何意，再看已是片中人。”

没想到，三年后的我们，也被新冠疫情带来的一道封锁令集体关了“禁闭”。

于是在这出闹剧中，整个市场充斥着非理性的情绪，某些媒体则纷纷带节奏“原油暴跌，世界大乱”，而大多数的人听风就是雨，在亢奋的同时却根本不具备分析问题与理解问题的能力。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最容易被收割的其实往往也是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