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军原创散文丨小街断想
小街断想
文/相军
古城一隅,是一条沉睡的小街。
历史的车轮在它背上沉重地辗过,也曾使它痛苦地痉挛。多少年了,它一直沉睡。
翻过历史的断桥去:恍惚中“当”地一声锣鸣,穿黑布马褂蹬长筒皂靴的衙役抬着八抬大桥徐徐走来,蓬头垢面穿着褴褛的乞儿扔了打狗棒匆匆逃避;迎面又翩翩走来了手摇折扇的秀才,摇头晃脑地吟诗作赋,全然不顾蹲在路旁契儿卖女的翁妪;夜里的人饥肠辘辘,石头狮子后黑漆大门里飘出了浓浓的肉香。
历史的残垣已被岁月的洪流冲逝,几度风雨剥蚀了小街布满苔藓的砖坯。于是,把时代的痛苦浓缩在遥远的梦呓里,它沉沉地睡了。
历史攀着它的脊背“吱扭、吱扭”地去远,原始文明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小街两旁拱出了一座座精致的楼阁,街面上挂出了五彩斑斓的年画,七色气球摇曳着崭新的文明。于是,汽车的“啵啵”声连同录音机有节奏的“咚咚”声赶走了发黄的日子。
来往的人流里冲进了自行车匆忙的铃声,生活的节奏强烈地跳跃着。
街上有了理发店有了修理馆有了杂货摊。大卡车亮着明晃晃的灯眼耀武扬威地驰过,推独木车的老汉把小毡帽掀在了后脑勺上斜睨着电线杆上斑驳陆离的招牌广告,穿擦油鞋的少女傲然地一甩秀发娉婷地踏上了百货大楼的水泥台阶,戴墨镜的城市仔儿潇洒地吐一口圆圆的唾沫头也不低……
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这样来来往往地走着。
浑浑噩噩的庸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历史如这横亘的小街,形形色色的人默默地诞生了复又无为地死去……
盛衰兴亡本是自然的规律,拱桥下缓缓的流水映着小街时代的风云。
这里,曾承受过狂风骤雨的淋沐;这里,曾惨遭过帝国铁蹄的蹂躏。青台板滋长了多少回苔藓,灰瓦脊衍生了多少次衰草,翘起的檐角滑过了多少番残月……
残缺不全的里程碑连缀不起沉甸甸的岁月,时间仍是流逝。
栉比鳞次的厂房里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屋顶上冒出了一根根直冲霄汉的烟囱。同时,铺天盖地的灰沫和废水流溢到街上。于是,拱桥下的流水浑浊了,街旁的花草枯萎了,清新的空气发霉了。
科学使人类进步,亦使人类受害。
工人下班时自行车铃声喧嚣的时候,小街才发出一声小鼾。
西北风懒懒地吹着,伴着古老的梆子声声。小街执拗地睡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改革的煦风吹进了小街悠悠的梦幻,那盛满传说的小屋里拱出了“企业家”“万元户”“蘑菇状元”“葡萄大王”的故事。街面上流进了青年人轻捷的舞步,荡满了老年人舒心的笑声,闪出了霓虹灯迷人的光彩。
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小街像一条昏睡百年的巨蟒,在改革的呼唤声中,摇了摇手臂,打了个呵欠,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春风柔柔地冲洗着它身上历史的积淀,它感到十分惬意,艰难地翻过了庞大的身躯……
发霉的日子已经飘远,电钟“呤呤呤”地响着,小街终于醒了。
【作者简介】相军(男),出生于沂蒙山区,入伍后到太行山脚下,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创办鲁兵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