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盅王 第三十一章 风雷动
盅 王
作者：老农
31
风雷动
这里麻寨的人舞龙正舞到精彩处，忽然风起。正月毛雨天，起点风倒也是常事，众人倒不觉得奇怪。只是这风邪门，愈刮愈大，又冷又狠，呼啸而来，哪还是寻常的毛雨风，倒象是六月间的狂风，刮得木棚摇摇欲倒，一些扎得不劳实的破竹席和杉木皮都被刮上了天。场子里舞龙的人立都立不稳，被刮得东倒西歪，龙灯都差点把不住，那舞蚌壳、龙船的，根本站不住，一些花灯更是被刮得到处飞了，一片凌乱，哪还舞得起龙？眼见得是出丑了，周边看的人一阵哄笑，评判们也暗暗摇头。原来黑风一教最擅弄风，当日谢天德一阵风把姚木匠吹下梁，用的就是这法，黑风教也因此得名。只是龙不动所学比谢家兄弟多多了，更为厉害，不开坛便能做法。那龙不动手脚得逞，也在那大笑揶揄姚再麟道：“瘤子大哥，你看你们麻寨人舞的是什么龙哦？本来龙来起风雨，那才更有气势，你看你们麻寨的龙倒是好了，不就风势也就罢了，还在那偏东倒西的，象喝醉了酒一般，哪还是龙，倒是象条懒蛇。”
姚再麟见这风来得怪异，他是了解龙不动的人，晓得是龙不动的手脚，只是没想到舞龙的时候他也敢弄手脚，没有防备，让龙不动得了手，眼见今年这龙灯麻寨是失了手，夺不了魁了，于是转头对龙不动道：“三疤子，今天你也敢玩这手脚，不怕报应啊？”那龙不动故意诧异道：“瘤子大哥，我玩什么手脚咯，你莫乱讲嘞，这刮风下雨，跟我有什么关系咯？我看怕是你们麻寨人做了什么亏心事，这龙王爷都怪罪你们嘞！”
看龙灯的人虽然都奇怪大正月间哪有这大风的，可却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天气怪异，或是今天说麻寨今天惹到什么了。只有坐在三个大王边上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话语，才晓得是龙不动暗中动了手脚，眼见毛雨虽然还下个不停，那风却慢慢小了下来，麻寨舞龙灯的时间到了，虽然心下不服，但也没办法，只得狼狈离场。边上人都暗想，麻寨这个哑巴亏，看来是吃定了。过了一会，杨恭走到棚里来，姚再麟起身拉着杨恭说道：“孙崽，去那边帮我把烟袋拿来一下，想吃袋烟了。”随即低声跟杨恭说了几句，杨恭会意，起身过麻寨人那边棚里去了。
原来杨恭一看那风怪异，虽然不知道是龙不动的手脚，但也晓得是有人故意的。本想出手，已是来不及，又见在场人多，自己场上舞龙，动手难免被人见着了，那就讲不清楚了。一下场，跟舞龙几个商量，便过来找二王爷，此时见姚再麟给自己交待，心下早明白，老龙寨的龙灯还没上场，等下也得给他们回个礼。
回到棚边，有人叫道：“杨家哥哥。”杨恭看时，正是月兰和两个姑娘，今天毛雨不小，月兰和两个姑娘虽然带了斗笠，衣服还是有点湿，杨恭赶紧把他们带到棚里，道：“妹快进来，我们这有火，快进来烤下衣服。”麻寨人见是样恭带来的人，又是姑娘，自是不会说什么，挪了位置给她们烤火。杨恭笑道：“兰妹，我今天事有点多，怕不得好好陪你们，你们就在这烤火看灯，我送根烟袋再过来陪你们讲话。”月兰几个自是答应，杨恭从包里拿了二王爷的烟袋就过去了。
这边棚里，龙不动占了便宜，心下得意，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劝酒也更勤，姚再麟是姜桂老辣，不动声色的应酬着。再过一场，就该老龙寨的龙灯上了。老龙寨的人已得龙不动的话，晓得是龙不动一场风把麻寨的龙灯给搅了，心下气畅，在锣鼓声中，老龙寨的赤龙耀武扬威的出来，也是辗转盘旋，高低腾挪，舞得很是好看，博得一阵阵彩声。老龙寨这次为了赛龙，也是做了很多准备，其中有套动作叫“步步登天”最是难，是人踩人肩，步步登高，整条盘绕着人山，盘蜒而上，龙头和龙珠立在最高处，乃是飞龙上天的意思，是老龙寨龙灯的压轴戏。眼见龙灯舞得渐入佳境，老龙寨的人前后相搭，搭起了人山，舞龙灯的人后棒送前棒，正准备把个龙头渐渐送上人山。
杨恭已经给姚再麟拿回了烟袋，姚再麟正在那吧嗒点火，龙不动满面得色的对姚再麟道：“大哥，你看我们麻寨的龙舞得如何？”姚再麟吧嗒几口说道：“恩，不错，要得，好看！三疤子,看来今年你们老龙寨的龙要夺魁了嘞!”那龙不动笑道：“不好意思了大哥，今年龙灯你们麻寨怕是没得什么份了！”姚再麟笑道：“没事，看你们老龙寨拿魁也好哈！要不总是我们麻寨拿又怎么好？”
话音刚落，忽然天际隐隐传来一声闷雷，边上就有人道：“咦！今年虽然交春交得早，可这是个毛风天，怎么也有雷响了？”姚再麟笑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只要交了春，什么时候来个雷，那还不是常事！”众人抬头看天时，本来就是毛雨天，黑压压的，立了春，偶尔有雷也是常事，也连连称是。只是不一会，又来一声雷，这次就近了，似乎就在头顶上，也响了很多，众人还是不以为意。只蒲大佑听着这雷，忽然想起麻栎坳上的事，登时醒过味来，暗叫不好，赶紧拍着龙不动道：“快喊你们的舞龙的人下来，要有事。”把个龙不动弄得莫名其妙，道：“哥，有什么事咯？不就个雷把你吓到了？”那蒲大佑急道：“嘿！你晓得什么，快点！”那龙不动看蒲大佑虎着个脸着急，不象是说笑，晓得他这样说肯定有事，站起来正想叫人去叫舞龙的停下。
这时候老龙寨的龙正好登上人山，来到顶处，正要举龙吞宝，刚把龙头举起，猛然一道电光劈将下来，把舞龙的和看灯的人都吓了一愣，还没醒过神来，一个炸雷就在头上响起，直如天破了一般，震得地动山摇，棚里桌上杯碗都打跳，更别说那垒人山的人。直惊得个个手脚酥软，面容失色，哪还站得住脚，人山轰然倒塌，和着几个舞龙的一起摔将下来，半响爬不起来来，把个龙头都砸坏了，边上看灯的人也都震蒙了，张嘴瞪眼半天才惊叫出声来。
这一下乱了套，众人呼喊着赶忙进去扶人，乱成一团。棚里龙不动也看傻了眼，那蒲大佑站起来怒目瞪着杨恭道：“是你搞的鬼？”那姚再麟哈哈一笑，站起来拦住蒲大佑道：“叫鸡公，莫吓伢崽咯，这天有不测风云，看来莫笑我麻寨龙被风吹哦，用龙三疤子的话讲，怕是他们老龙寨的人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罪龙神了，要着雷劈嘞！你吓我外孙崽做什么？来来来，有什么话跟我讲，莫去吓伢崽。”
庆生菩萨见这情景，这才晓得是二王爷和三王爷扛上了，在互相拆台，眼见好好的一场龙灯横生枝节，心下烦恼，只怕后面闹出大事来。晓得这几个都是不好惹的主，便拱手道：“几位王爷好手段，只是你们手段再好，换个地方比较好不？我们平地寨人可没得罪你们，你们在这撒气，可把我们平地寨人当什么了？这好好一场龙灯会，被搅成这样，大家就开心了？我庆生菩萨是个小人物，没得什么本事，只是本着好心，办这场龙灯会，也是为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开心热闹一下，几位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不帮着我点也就罢了，再来添乱，你们觉得合适不？”
姚再麟听得庆生菩萨着恼，便道：“庆生菩萨，你也莫气，今天要不是这老天来个大雷，后面还不晓得有什么事。不过你放心，这雷认人，好人是不劈的。这人做好做坏，老天爷看得到，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今天要是没那一阵黑风，哪来后面的大雷？三疤子你讲是不是？我姚再麟这辈子还是懂规矩的，从不欺人，不过人要是欺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罢了！”
那龙不动听得姚再麟这般说，又见老龙寨的龙头都摔坏了，这场舞龙是没戏了，丑也是出定了，心下也是恼怒。只是自己惹的事，无处发作。听了蒲大佑的话，晓得是杨恭出的手，只好坐在那黑着个脸看着杨恭道：“瘤子大哥讲的哪的话，我们哪个是搞事的人嘛，这老天爷的事，怪得我们嗦。只是我眼睛大，还不晓得大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厉害个外孙了。要得，嘿嘿！要得！”
他们在斗口，场中老龙寨的龙已经清出场，天还是牛毛雨，响了几个雷后也没了动静，看龙灯的人不知里就，只在那奇怪今年天气，一下风一下雷的，莫名其妙，接下来该轮到别的寨的龙出场，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当然的了，这次的龙灯会，是没麻寨和老龙寨的龙什么事了，不过平地寨这一年的龙灯会倒是因祸得福，出了名，常人看龙灯几回得见这些怪异事？后来每次龙灯会，人们都会谈起那一年的风和雷，平地寨也因此成了办龙灯会最多地方，这是后话不提了。
龙不动和蒲大佑都见过杨恭手段，心下忌惮，后面也不敢再使什么花招；来横的，又有个姚再麟在那，也不能动手，只得在那喝闷酒，得庆生菩萨圆滑会讲话，才不至酒桌上太过尴尬。只是龙不动自此记恨杨恭，却是后话了。后来从庆生菩萨和其它几个同在棚里人得到嘴里传出来，人们才晓得那天的风和雷是杨恭和龙不动斗法，眼见得大王爷三王爷都奈何不得杨恭，这一传十十传百 ，杨恭的名号，就这么传开了，到处都晓得小山冲有个年青厉害的师傅了。
舞完龙，杨恭要跟二王爷一起回麻寨，只得跟彭月兰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回到麻寨第二天晚上，姚再麟弄了一餐酒，把杨恭一顿好夸。斗赢三王爷，杨恭心下也不免得意，再经二王爷一夸，更是高兴，多喝了几杯，不觉大醉，被人扶到床上睡下。正睡得香，忽然见到叫花子师父走进房来说道：“杨恭，你风光了哦！”杨恭又惊又喜，赶紧爬起来道：“师父，好久不见你老人家了，你怎么到这来了？”叫花子师父生气的说道：“我怎么到这来？我教你的艺，是让你拿来显摆逞能的么？你要是拿我教你的艺来乱显摆，我就把它都收回来。”说罢扬起手中的叫花棍，作势就欲往杨恭头上打下来，把杨恭吓一大跳，赶紧跪下道：“师父你老人家莫发气，徒弟年轻，哪做错了你老人家直管讲，徒弟我好好改就是，莫气坏你老人家身子。”叫花子师父见杨恭神色真诚，才收回手，正色道：“伢崽，我看你是老实厚道人，才传艺于你。你回来的所作所为，我都晓得，你忘记你逞能吃过一回亏了？今天就是来提醒你一声，你要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忘记当初我教你时讲过的话，等惹祸上身，你后悔都来不及的，到时候莫怪师父没来救你，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出房去了，杨恭欲起身追赶，只是身子却动弹不得，只急得大叫“师父，师父”，猛的一挣，却从床上坐起惊醒过来，看看天色，才是四更天。
杨恭一抹头上，汗都出来了，心下寻思，师父说我显摆逞能，肯定是说我来二王爷这做事和在龙灯会上的事了，可是心下又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是被逼还手，没有故意逞能的意思，欲待想师父解释，可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哪寻得着师父？自此暗暗提醒自己，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老老实实做事。可是在二王爷这做事，尤其是赶尸，哪有不出手得的？杨恭心下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哪睡得着。
作者简介：
老农，男，真名姚寒俊，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县人，侗族。幼贪玩，学无所成，南下务工。辗转数十年，颇历坎坷。捡些个江湖风雨，组成几个文字，贻笑大方！有新旧体诗歌百余首，散文、短篇小说散见杂志刊物。
温馨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