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寻常的人不要过分自谦,人家会觉得你验证了TA的猜想

这篇文章也许有点“政治不正确”,甚至有点强调相貌焦虑,但我一直觉得,文学最要紧的不是正确,而是能够展现各种灵魂。文章很打动我,有很多的感同身受,虽然由于我为人戒备看起来不好惹,没遇到那么多不会说话的人哈哈哈,但是类似的弱小时刻,谁能完全没有过呢,有时我们需要的不是引领,而是通过比惨互相安慰。

当然,还是得说,美不是全部,他人,尤其是男性或者男性视角的评价没那么重要。

——闫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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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休息的时候读了一篇小说,《溺》。

小说的主人公是个丑姑娘,在家排行老三,就叫她三姐吧。三姐的人生总共发生过几件大事,都和“丑”有关。

上国小的时候,学校里选了几个孩子捧着鲜花站在校门口,等着迎接省府里来的女宾客。宾客还没来,就过来一位穿蓝旗袍的女人,盯着孩子们看了看,指着三姐说,“嗬,这丫头咋长这样丑?!不行,换一个”。这是三姐第一次听到人家当面说自己丑。她哭着跑回家,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又比对着家里姐姐妹妹的脸,发现自己真的不耐看。

三姐十六岁时,父母开始给她相看女婿。第一次给介绍的是崔家儿子东成。三姐心里窃喜。但后来崔家坚决地娶了二姑娘。第二次给介绍的是徐家的儿子,那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一眼看上了四姑娘。

三姐二十七岁的时候,父亲怀着屈辱的心情,以五间房子和一间杂货铺子做“诱饵”,终于将三姐嫁给了一个给骡马钉掌的人家的孩子。三姐说她“第一次受到一个人尤其是男人的尊重,那一刻,我的心里对他涌满了感激,如果当时没有三婶在场,我真想朝他跪下去……”

可惜结婚后才几天,三姐被那个男人告知:新家里雇来的漂亮女佣,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最好对这件事默认下去,看在那些房间、铺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太对不起你。

三姐哭闹了一场,被打。第二次决定去死。被那个男人看见了,伸手帮三姐往房梁上绑了绳套,还告诉她:“我是觉得你眼下走这条上吊的路最好,这于你于我都是个解脱,你死了之后,这房子铺子就名正言顺地归我了,我也好正式娶了昉昉(女佣)过日子;你呢,也少了罪受,丑女人在这世上有啥活头?”

三姐最终带着钱离开了这个家。她隐姓埋名,活在了别处。过了些时日,遇到了第二个男人,萧文轩。三姐救过萧文轩的命。俩人后来生活在了一起。但眼看着日子一点一点好起来,三姐却无意间撞见萧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萧对那女人说:“你是没见过我老婆,她人心是好,这点我着实喜欢,就是丑得怕人,刚成婚时我还能忍受,如今是一见她那张脸就难受恶心,人的脸相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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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当然以悲剧结尾。

看完后我一直在想,一个人的长相何至于就这样重要?

丑陋的三姐,有没有可能,如果在某一个节点做出不同的选择,就能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逃离悲剧的命运?

思虑许久,我竟不能笃定地答出来一个“可能”。因为我知道这有多难。

我们很少因为一个人丑,就和对方相处不来,更加不会因为“丑”这个原因,直接和对方闹矛盾起口角;但在谈论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却总是无法克制、不加思索地以容貌为标尺。

男生总是乐于谈论长得漂亮的姑娘,父母总是更加偏爱长相好看的孩子,老师总是更加喜欢容貌秀丽的学生,上司总是最先看到形象出众的职员······

而在这些关注与偏爱的背面,则是无数相貌普通的人,被忽视、被冷落、被看低的隐痛。

一个人如果更加不幸,足以被称之为“丑”的话,尤其是一个姑娘,她就很难避免像“三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羞辱,最后落入丑人的命运圈套。

反面例子当然有。历史上也有不少名人娶“丑妻”,诸葛亮不也娶了黄月英。

但我们换个角度看,这些得嫁历史名人的女子,明明品性出众,家世闻达,才华卓绝,却为什么在死后千百年,还摆脱不了“丑妻”的修饰限定?“丑妻”们能够留下姓名,有多大成分是因为人们替他们的丈夫委屈——觉得娶她们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所以念念不忘?不然为什么连乡下小儿也传唱,“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而“丑妻”出现的场合,又有多少次,是为了说明她们丈夫的与众不同、品格高尚而不是情深意笃?

一个女性的容貌成为丈夫道德、智慧的有力论证,还长存于世,多么可悲。

这样说,大约会被疑“三观不正”。但撇开冠冕堂皇的三观,在现实生活里,谁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没有怠慢过“丑人”?

或者,就算用修养和三观打底,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真相:

丑不会被直接讨厌,也不会被直接爱上。

丑不会被当面羞辱,也很难被额外欣赏。

丑不会被刻意忽略,也不会被“无心”关照。

所以电影《立春》里,王彩玲和黄四宝在火车上才有了那段经典的对白:

“你真的没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点点,一瞬间都没有?”

“我很敬重你,我一直把你当哥们儿。”

“你是因为我丑才把我当哥们儿的吧。”

王彩玲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调入中央歌剧院工作的小镇文艺女青年,黄四宝是一再北上考中央美院不得的浪荡子;王彩玲想偷偷改户口本上的居住地,改成北京,黄四宝想偷偷改户口本上的年龄;王彩玲当自己是中央歌剧院“首席女高音”,黄四宝自视“钢厂凡·高”;黄四宝一直想画人体,没有模特,只好脱光衣服对着镜子画自画像,直到王彩玲同意当他的模特;两人相约离开闭塞的县城,坐火车前往北京,火车上产生了上面的对话。

“艺术知音”“裸体”“私奔”,这些情境加在一起,在一脸痤疮满嘴龅牙的王彩玲身上,生发出了哥们儿情谊。多么有悖人性,又多么符合人性。

这真的是全片的“高光”时刻了。艺术果真如此见骨见血。

还有一个生活真相,关于“忽视”。

看到好看的人,人们看见的是对方,一言一行,从衣饰到谈吐,仿佛散着光;小心翼翼地与之对答,感念他们反馈中的热情、笑容,觉得对方人怎么这么好。

但遇到一个容貌平常,甚至于“丑”的人呢,人们只看见自己。人们诧异于自己的修养和耐心,觉得没有和别人一样怠慢和羞辱对方,自己人真好。

所以一个姑娘曾黯然评价已然消逝的单方面的爱情:“他记得住她手链的款式,却记不住我衣服的颜色。同样穿桃红色衣服,他说她是窈窕淑女,却说我像个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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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看《脱口秀大会》,对何广智印象极深,源于他的两个段子。

一个是,“我最近反思过我自己的这个颜值,我觉得我是属于那种长得不是特别的丑,但我说我自己丑也不违和的那种类型”。

另一个是关于理发的。“剪着剪着我们俩就都沉默了,这个时候我盯着镜子里我的头发,然后他盯着他的手艺,我们俩都没有说话。但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脑海里都飘过同样一句话,就是'这也不能全赖他’。”

前者让我如遇知己,后者让我感同身受。

是的,我也没有长一张惊世骇俗的丑脸,我只是容貌平常。顶着这样一张脸,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全凭运气,但总的来说——赞美少些,忽视多些;欣赏少些,怠慢多些;存在感若隐若现。

当我和朋友表达容貌焦虑,抱怨不公平遭遇,得到的安慰总是“你不要这么想”“他们怎么这样”,而不会是一句痛快的“不会啊,你很好看”。

当我被评价的时候,如果以数学计,得到“知性”“沉稳”“有趣”“可爱”“气质好”“正直”这些词语的概率,远远大于“漂亮”。也就是说,别人绞尽脑汁穷尽词汇库,也不大想得到要夸夸我外表。

不幸些的时候,我还遇到过几次不大不小的“黯然”。

一次是和一个朋友聊天,说起相亲场景之尴尬,我戏谑提议,以后可以我们三个一起,人多就不尴尬了。她接话道:“那谁还会选我俩。”非常顺理成章地就替我“谦虚”了。

还有次是在家,大家一起聊起“凤姐”。我爸十分诚恳地盯着我说:“别人都说你像她。”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厉声质问他是哪个别人说的,自己长什么模样,凭什么张嘴这样说别人。如此比拟,当然不客观,但我还是很受伤。说到底就是容貌不自信吧。

这般大大小小的事太多了。比不上“三姐”受到的羞辱,但还是会暗暗藏进记忆的褶皱里,化成一种绵长而尖锐的隐痛。

这也是我今天能对这个话题滔滔不绝的缘由。

我知道被忽视冷落的滋味,知道追寻爱情而不可得的滋味,更知道被人家先入为主地看低的滋味。

读书时看到一句话,“不要在蠢人面前自谦,因为对方会当真,并且自此傲慢起来。”

我感受更多的版本则是,一个容貌寻常的人不要过分自谦,因为人家会觉得你验证了他的猜想。

这正是容貌判定所隐含的荒谬之处。

如果你不够漂亮——非要评价你,大多数人会下意识觉得:你性格不好,口才不好,工作能力不强,人缘不好。“好人”对你充满同情,“坏人”对你不屑一顾。

小红帽如果不是“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而是一个长着一脸麻子痴呆相的矮个子妇人,有人会觉得狼吃掉她也没关系,勇敢的猎人何必费时费力把她和外婆从狼肚子里剖出来。

白雪公主如果很丑,那么她和七个小矮人站在一起就不是众星捧月,鹤立鸡群,而是一丘之貉,不务正业。她吃下毒苹果,小矮人舍不得买水晶棺,没有“王子被白雪公主的美丽所吸引并且爱上了她。他向矮人们要求,让他带走水晶棺”的机会,她就死了。

灰姑娘如果很丑,而她的继母和姐姐貌若天仙,那么她费尽心力参加舞会就是“丑人多作怪”;想嫁王子是要贻笑大方的;就算王子“慧眼识人”,能够穿过无数美丽的面孔独独选中心地善良的她,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她是靠善良嫁给王子的,人家会讲:“看不出来,这个丑八怪还挺有心机的。”

丑小鸭是什么时候感到幸福的?是它“扑扑翅膀,向湖面飞去,忽然看见镜子似的湖面上,映出一个漂亮的影子,雪白的羽毛,长长的脖子,美丽极了······”但如果没有这一段奇遇,它会长成丑大鸭,丑老鸭,“小鸟讥笑它,猎狗追赶它”会贯穿它的一生。

这才是成人世界的残忍真相。

所以我一度很容貌焦虑。倒也不至于天天怎么琢磨削骨整形,断骨增高,就是单纯焦虑,然后不自信。我打心眼里畏惧这套外在评价体系,但没有办法,所以我走路走边边,排队站后面,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尽一切所能把自己隐匿在角落里,人群里。

我知道丑是一出悲剧,不够美也是。

“三姐”的痛苦浓烈而深刻,而普通人的悲剧,则只会这样,丝丝缕缕,嵌入生活,沉默隐忍,不能言语。

说出口,就显得很矫情。写出来也是。

两个因为写作而认识的女子在这里继续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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