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石慧与八大山人的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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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美术界和史学界的研究探索,对八大山人其人其艺,尽管仍有诸多悬念,但大多已逐渐明朗;而与之相比,牛石慧则扑朔迷离,更揪人心魄。牛石慧究竟是谁?

瓶花图轴

为什么他俩的画是那样的相似,甚至意念不差分毫?牛石慧与八大山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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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石慧,目前已经确定无疑的是:明末清初书画家,号行菴,法号法慧,擅长花鸟,其风格与八大山人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从其有限的流传下来的作品中得知,其“牛石慧”款识联缀成“生不拜君”四字,可见其强烈的反清意识,其印章有“三学”、“三学氏”、“行庵”、“静年”、“释法慧印”、“牛石慧(三方)”等等。

“牛石慧的传世作品极少,屈指可数,目前已知的传世作品有《墨猫图》轴、《荷鸭图》轴、《鸡雏图》、《富贵烟霞图》轴等。

关于“牛石慧”其人、其名,不少研究学者认为其与八大山人有直接关系,其说有五:

第一说,“牛石慧与八大山人为兄弟”说。清未南阳叶德辉(奂彬)于1917年著有一部《观画百咏》四卷,在该书的第四卷中的第一咏中有“八大山人牛石慧,石城回首雁离群。问君哭笑因何事,兄弟同仇不拜君”一诗。

在其为此诗所作的长达1113字的自注中,更加清楚地道明了他自己的观点,也为后人从其兄弟说,奠定了基础。

牛石慧《瓜蓣图》

自注称:“……又有牛石慧,画人传记及收藏家目录均不载。其人相传与八大山人为兄弟,山人去朱姓上半而存下半之八大,牛石慧去朱姓之下半而存上半之牛。石字草书又似不字,又书款联缀其姓名若“生不拜君”四字。其画用破笔,山水皴如石块,笔力奇险,墨气淋漓。又人物一幅,一人持破盖骑驴行雨中,殆亦别有寓意……

噫!一代鼎革之际,必有奇人义士如邓所南八大山人之流,抱节守忠,托之诗画,以发抒其不平之气,振起百世,留照丹青,而今乃寂然无称,岂前人记载工于添毫,抑今之人本不逮古人耶……”

由于叶氏对八大山人的“哭之笑之”和牛石慧的“生不拜君”款识以及“朱”字拆字说的论述,很是迎合了一批进行明末遗民书画家研究者的心理状况,此一说多有从者。

然据《朱氏八支宗谱》:“谋觐子一统,统号彭祖,别号八大山人,封辅国中尉,……”,八大山人系单传,并无亲兄弟。此一不争事实,否定了叶氏的“兄弟说”。

第二说,“八大山人即朱道朗(字良月),而牛石慧是朱道明(字秋月),且二者为兄弟”说。

此说系由1960年时任南昌纪念馆副馆长的李旦先生提出,并以《八大山人丛考及牛石慧考》为题发表于当年《文物》月刊第7期(第35页到41页),此说的问世,对当时乃至日后的八大山人研究引起颇大影响,且被权威的《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第10页“八大山人”条目所采用:“八大山人……,不久又做道士……,别号有……道朗、良月……”。

第55页“牛石慧”条目:“牛石慧(1625—1672)(清)道士。传即朱道明,字秋月,道号望云子。明宗室,弋阳王孙,出家南昌青云谱为道士。善画。得兄八大山人(朱耷)影响,笔墨更其粗狂简练。字露锋芒,近黄鲁直(庭坚)一格。尝署名'牛石慧’三字草书写成'生不拜君’字样,其反抗清朝统治之情绪可以想见。因此作品留传至今极少。

有《猫》现藏故宫博物院,《松鹰》今藏上海博物馆。葬南昌牌楼山下,现返回青云谱。按其族叔朱谋在《画史会要》中有载:'族姪统��,字仲韶,写花卉用墨有神,无俗气。第赋性偏僻,每以画自矜贵,为人所嫉。’”其“��”字,似与“牛石”二字有关,疑即牛石慧。

但是,尽管此说自发表之日起,至以后的三十余年内(其中经过十年“文革”),在国内未见公开反对,且被黄苗子撰《八大山人传》等众多书刊著作沿用。

然在此说发表不久便引起中国台湾、日本乃至美国的众多著名八大山人研究专家的反对,其中代表专家有叶叶、王方宇、李叶霜、汪世清等等。

而此说在国内学术界,自20世纪90年代至今也屡见文章反驳。此说的错误在于受错误观点(叶德辉“兄弟说”)的启发,据牵强乃至断章取义的论据及所谓来自民间的传说,并靠“想当然”的推理,产生此说,还赋予八大山人“亦僧亦道”,牛石慧乃道士的离奇名目。

李旦沿袭叶德辉兄弟说,又根据自己“青云谱朱道朗即八大山人”的观点,从《青云谱志略跋》一文中找到有关朱道朗“辛丑之夏,爰予弟先迎吾母于南昌……”,言朱道朗有一弟朱道明,并于康熙二年癸卯(1663年)也来到青云谱修道的记载,将八大山人《传綮写生册·题芋诗》和《寻倪永清不值》诗中所叙曾在新建洪崖山避祸的一段经历,与朱道朗在洪崖山修道混为一谈。

因此,李旦先生在没有任何实证的前提下,想当然地便得出了“因为朱道朗是八大山人,所以朱道明便是牛石慧”的结论。而沿用其说的国内学者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可依,故而往往在其行文时,都要以“相传为八大山人的兄弟”或“历代口传下来都说牛石慧就是八大山人之弟”等等的暧昧含糊词汇,来掩盖其学说的不准确性。

尽管此说乃误说,然由于这一学说推出的时代是八大山人研究刚刚步入实质性探索的初期阶段,因此,该说受众面甚大。

此说中牛石慧被说成朱道明道士。朱道明(1625年生,1672年卒)仅在世48年,而牛石慧74岁和75岁的作品都在传世,且牛石慧一直以和尚面目出现,岂能是朱道明。

清 牛石慧 玉兰图

第三说,“八大山人与牛石慧乃法门兄弟”说。

此说由日本学者住友宽一于1955年提出,并由东京大塚巧艺社刊印《八大山人と牛石慧》一书。住友宽一之所以提出此说,因在此前一年(1954年)春,香港朱省斋携牛石慧《鸡雏图》轴赴日,被住友宽一买下,因其上钤有“释法慧印”和“三学”印,而推定牛石慧的和尚身份,这一结果是正确的。然其又联想到八大山人有款属“法堀释传綮”,遂把八大山人与牛石慧列为法门兄弟。

无独有偶,著名学者王方宇于其《个山小像题跋》一文注释中,亦因八大山人有“法堀”名,牛石慧有“法慧”名,而揣测二者为“同门兄弟”。岂不知“法堀”乃八大山人癸巳(1653年)于介冈灯社拜颖学弘敏为师后的法名,而非“戊子(1648)现比丘身”时的法名。言八大山人与牛石慧为法门兄弟,未免太过于牵强。

鸡图

如果说八大山人有法门兄弟饶宇朴,那是不争的事实;但说牛石慧与八大山人为法门兄弟,则无任何记载。再者法门师兄弟所共同修的是“禅学”,而即使有可能共修书画,也不可能达到如此一样之地步。

还有,如果说八大山人与牛石慧为师兄弟,从而有了如此相同的艺术成果,那又绝对不可能。一是无从查找到也根本没有二人共同的老师,二是八大山人遭家破国变之前,承家学而远窥前贤,且所受是传统技法(参见其父朱谋觐、其祖父朱多炡作品及画史介绍,便可明晓)。

牛石慧 芭蕉立轴水墨纸本

只有八大山人逃遁于奉新山中为僧之后受国变家破及逃难之影响,产生心中积郁,从而画从心出,由初期的蔬果、杂卉而逐渐攀登到中晚期的独特的花鸟艺术高峰。

而八大同时代人邵长蘅的《八大山人传》及稍晚的龙科宝、陈鼎、张庚等清人传记中,亦都未有二者乃师兄弟或法门兄弟的任何记载。故亦不足为信。

第四说,“八大山人与牛石慧至少是同工书画且造诣均很高的方外好友”说。

此说无任何史记资料,只是后来研究者的保守结论。保守就保守在“二人至少是方外好友”。

第五说,“牛石慧即八大山人”说。

此说由郑秉珊(拙庐)先生提出,1943年在其《八大与石涛》一文中指出:“牛石慧的画不多见,也许并无其人,而是八大小施其狡猾,犹之'人屋’、'书年’、'驴汉’、'个山’等之,为其另一笔名也!”。

此说系因郑秉珊于第一次全国美展中看到由狄平子收藏的牛石慧的一幅《花鸟图》,深感其笔墨惊人相似,有感而出。当时因尚欠充分证据,故附和相从者甚少。

李苦禅:是八大早年的代名

李苦禅在《读八大书画随记》里说,八大山人本是明朝宗室。明天启六年(1626年)生于南昌。1644年清兵入关,明朝锐亡。其时八大山人年仅19岁,从此结束了他早丁末运的贵胄生活。为躲避灾祸,隐姓埋名,称朱耷、朱道朗、良月、传綮、破云樵者、讱庵、个山、个山驴、人屋、驴屋、雪个和我们熟知的八大山人。至于牛石慧,有人考订为八大山人之弟,然不足为信,我以为这也是他早年的代名。

甲申之变给八大山人带来了国破家亡之痛。他的艺术内向探索的结果,使他悲愤凄凉的心灵像一面寒光逼人的镜子,在极凝练的形象、极著萃的笔墨之中,得到深刻的体现。那是徘徊排侧的吁叹,是内心深谷巨壑里隐隐的呼喊,因此在冷逸的表象中蕴含着奔突的热情。他的画之所以感人,就是由于他的笔墨真正能形其哀乐,非为画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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