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敬老院说起阿刚（散文）

从敬老院说起阿刚

作者：无   闻

    主编：非   鱼

春节前到敬老院安装一些窗帘，工作量并不大，但我还是想快点把它做好。毕竟春节快到了，家里的事儿还是挺多的。

一楼很快就安装好，收拾好工具上二楼安装。这时，一个女人走过来，在我面前比比划划，一看就知道是个聋哑人。虽然我也算是个聋人，可我却不会手语。这女人比划了一会儿，知道我看不懂，直接拉我到右边的房子前面，又一番比划。这下我总算明白了，她应该是在问她住的房子有没有安装窗帘。我只是跟她摇摇头，然后说不知道。聋哑人多数会看简单的唇语，我想这样说她应该会看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间里冲出一个青年人。他满脸怒气，手里提着拖鞋直接丢向走廊，嘴里骂骂咧咧，却听不清在喊什么。一看这家伙可能是神经不太正常吧。女人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冲我一个傻笑，俯身捡起被扔掉的拖鞋，转身进屋。那青年返身对房间又吼了几句，然后走进房间，随后“嘣”一声把门甩紧了。

我真没想到会碰到这事，感到有点突然。心想，这家要是安装窗帘，估计用不了二天就报废了。可能是关门的声音太响了，办公室负责人小跑上来，直接在门外呦喝了二声，屋里马上安静了。看来当这里的负责人，没有一点威严还真不行的。

这事一闹，我反倒不急着干活，和负责人闲聊起来。他告诉我，这女人是阿刚的老婆，那个少年是阿刚的儿子。阿刚？我就问负责人：“是不是以前他老妈在卖针线脑的那个阿刚？”负责人说：“是啊，你看这一家人，唉！”

也难怪负责人叹气，阿刚是个脑袋瓜不转弯的人，说好听点有点憨，说难听点就是半个白痴；看样子他老婆也不相上下，还是个聋哑人；儿子又是个精残人。阿刚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给你安排了这样一个家，我从心里感叹道。

虽然是冬天，家乡却不觉得怎么冷。一阵风吹过来，大楼前面的树梢发出轻轻的声响。偶尔的几片树叶飘下，代表冬天的到来。衫、松，还有几种不知名的树，连同地面的花草都显得一片翠绿。这里避开闹市，前接村庄，后连果园，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阿刚来养老吗？阿刚还沒有到养老的年龄。估计不来这里也没地方住了，家早在几年前坍塌了，所幸人没事。后来政府把他们安排到别的地方住，也许这里是他们最合适的住处。

说起阿刚，他还是我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他一年级读了几年我不知道，跟我同学多久也不记得了。几乎每个同学都记得阿刚，他实在太笨了，拼音不会读也就算了，跟着老师写都不会，教鞭他是没少挨的。除了读书笨，阿刚真是个傻子一一至少小时候大家都这样认为的。学校里的孩子谁都敢欺负他的，他的弟弟也跟我们同班，但只要他落单就经常被人欺负，阿刚从来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

有一次阿刚的举动改变了挨打这事。那天阿刚被罚抄写，他一个人最后回家。路过我们村庄时，几个小孩就围过去欺负他。小孩虽然爱欺负人，但也沒下重手，更何况阿刚从不还手，顶多是推他几下，象征性轻打几下来显示威风。这种情况以前阿刚从不说话，但那天他却突然发威了，他说：“你们今天打也打了，留些以后再打吧。”结果小孩们轰然大笑，“傻阿刚，傻阿刚……”这件事第二天就传遍整个学校。之后，再也没见过阿刚被欺负了。弱到极至也许有钢的含量，穿山甲在遇到敌人的时候蜷缩成团，让对方无从下手。阿刚也许没有穿山甲的头脑，随口的一句傻话却保护了自己。

阿刚什么时候离校估计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学校没有他只是同学少一些笑料，而老师就轻松许多了。阿刚一家本来也不是我们村的人，后来也搬走了，从人们的茶余饭后中搬走了。

再见到阿刚是前几年的事，他已经是一名环卫工人。阿刚的工作范围就从山格老街到迎宾路接近县城，曾经几次在这段路上看到他。除了岁月给他安上的一些特征，阿刚并没有太大改变，长长的脸和一张不太容易合上的嘴巴，远远望去似乎略带笑容，一种不自然的笑容。

我的小店就在迎宾路，阿刚从来没有走进店里。或者他不愿意去打扰别人，或许我们忽略了阿刚的存在。而今天的巧合，如同一幕幕的片断重现在眼前。

敬老院的窗帘终于安装好了，我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家。阿刚正好回敬老院，他骑着三轮车，车斗上放一个垃圾桶。看到我，阿刚跟我打招呼，我就走过去跟他寒暄了一会儿。阿刚从垃圾桶内提起一袋废品，放在围墙角落的废品堆上。敬老院的门口很多空地，阿刚把从扫垃圾中淘到的废品堆在一个角落。阿刚让我帮他打个电话，我就拿起手机。阿刚说他有手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这是诺基亚老式蓝屏手机。阿刚不会找里面的电话号码，让我帮他找，我找了一遍没找到他要的人。阿刚又从口袋拿出一个小本，找出一个号码让我替他拨号。电话是打给一个收废品的，让对方赶快把这些废品运走。阿刚声调很高，似乎很满意这单买卖。

阿刚记得我，但一定不记得我是他同学，也许他根本不记得曾经读过书。他小本上的电话号码笔迹都不一样，他自己不会打电话，电话主要是接听用的。他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就算见面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句。

跟敬老院不同的是，镇上异常热闹。人们都在赶着购置年货，装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正一袋一袋的新衣服往车里塞。人们正在追求更加高端的物质生活，也正在为这种追求劳累奔波。

攀比成了现代人的时尚，人们对物质的追求永远没有满足感，这是一个永远登不完的阶梯。而阿刚因为能够卖掉那堆废品而感到满足，这是他除了工钱外的一笔不错的收入。这些收入只够普通人的二斤茶叶，或几包香烟。我们忽略了这些东西，也忽略了生活在城镇角落的这群人，忽略了父辈勤俭持家的本份，用自己辛苦来换取外表的虚荣。

我喜欢写作，喜欢写正能量人物的作品。一直以为可以从大人物大事件中得到启迪，而阿刚这群生活在社会角落的人，今天却是补充了我墨汁的源泉。

阿刚，你好！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生金，笔名：无闻。福建省平和县作协会员，漳州市诗歌协会会员。些许作品入选刊物，偶尔获得奖项。有诗生活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