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九）——过年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九）
丁沟中学 陈庆德
先是腊八，有腊八粥吃。腊八粥，粥里要有八样东西。我家里就马虎了，母亲居然这样糊弄我们八样：水、米、菜、盐、油、萝卜、山芋、蚕豆。有时候，我就到伙伴的家里去吃，人家的粥才好吃呢，我都把肚子吃得滚圆，腰不能弯。
到腊月二十四，“送灶”，我们又有糯米饭吃。因为要用糯米饭敬灶王爷，让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香点上了，头磕过了，灶王爷的旧像化了，上天了，蜡烛熄了，下面就轮到咱享受了。这一顿我们孩子往往会吃伤，第二天，我多嗳气，嗳出的是伤饱酸味。
接着还有年前的磨豆腐和蒸馒，那也是能饱肚子和享受的日子。
当然吃得最好的还是除夕和过年的那几天。一是主食吃得好，有米饭吃，还有肉吃。我母亲一般买一块钱肉，大概有一斤四两，然后放上一锅麻萝卜红烧。烧好了，母亲把大部分好肉另装一碗，收起来，待年后招待客人——她有三四个干儿子干女儿。
（母亲有两个干女儿，她们都比我大三四岁。她们的家庭条件都不怎么好，庄上的一个经常来我家。她们又多懒，在我家基本不做什么事，我根本就得不到什么“姐姐的温暖”。我常常在夜里醒来，突然发现多出了两条白腿，就知道有母亲的干女儿来过夜了。那时，我也十四五岁了，很不自在，憋在那里不敢动。）
过年的五天，基本是吃熟食，有饭有菜。此外，我们还有闲食吃，炒蚕豆，爆米花，小筋果（面食）。年初一，到人家拜年，还能得到糖块、一两个花生等。我到人家，还要受点优惠。因为不少人家的春联是我写的。
记得年前，我一放寒假，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家，把红纸拿我家，请我写春联。有的人家春联多的，索性把我叫过去带晚写，还有人家要我去帮助美化布置，他们大多留我吃饭，我在这些人家里，常常能吃到猪头肉。
那时，孩子们往往在过年期间都要吃伤，同伴在一起时，老是不断闻到别人暧出的伤饱酸浆味。
过年前后，玩得也舒服。队里也不上工了，家务也主要由大人做，孩子们只是帮帮，我们那时也没有什么寒假作业，玩的时间自然多些。但是也常常玩出“祸”来。过年的忌讳很多，磨豆腐、蒸馒、送灶等都要图吉利，小孩子不能乱说话，而我们这时候又偏偏喜欢多说话：做豆腐时，我说了一句：“嘿，那豆腐划得太小了。”因为出现了一个“小”字，母亲认为不吉利，把我臭骂了一顿，我气得一顿饭没有吃，两天没有说话。我的几个同伴每到过年前都有不幸的遭遇，说两件事情听听：
一个同伴玩了后，回家拿了刚刚出笼的馒吃，他脱口说了一句：“哎呀，烫死了！”他的爸爸一个耳光打过去，把他咬的馒打落在地上，把他嘴里打出血，牙也打活了，耳朵还闭气了几天；这还不算，他的妈妈还让他跪了半天，又用烧火的树条抽了他半天。那伙伴告诉我说：“当时真想寻死，一死了之。”我只好劝他：“算了，为了有几天好的吃，忍忍了。”
一个同伴玩得回家迟了点，就被大骂了一顿。吃饭时，他把嚼到的砂子吐出来，带出了饭米，刚好被他吃完饭生气的爸爸看到。他的爸爸一手揪起他的耳朵，大骂：“畜生！”一手攉他的耳光，他的妈妈在一旁喊道：“打得好！有钱没钱，收拾过年！”
我以为“收拾过年”的意思是把衣服洗洗干净，把家里收拾干净，哪知道大人们居然这样理解！其实大人们骂孩子，打孩子，本身就犯忌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当然，年初一这天，家长是不骂和不打孩子的。有的孩子可以说被一年骂到头，一年打到头，仅仅是年初一不被骂不挨打。但还是在父母的严重克制下，因为他们的父母即便是年初一，也时不时地对孩子睁圆了眼睛。
孩子们还是玩得舒服，几个伙伴可以串串门，放放风筝，玩玩游戏，初一早上可以跟在大人后面，或者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挨家挨户跑，到一家门口，就一齐高喊：“拜年啦！”然后等着主人拿好吃的东西给我们，袋子是张着的，时刻准备着。初一一个早上跑下来，我衣服的袋子就满满的了，够我享受好几天呢。
过年，我们还有新衣服、新鞋穿，这可是一年到头等到的一件新衣服啊。
在我的记忆里，过年的气氛，最让我记忆犹新。
年前，我就会看到在我家门前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或者篮子里装的是从供销点买回的计划供应的香烟、糖、筋果、桃酥等；或者是自行车龙头上挂着肉，后架上绑着披披挂挂的蔬菜；或者挑着豆腐、扛着柴火的；或者抬着蒸笼、背着面袋的……
除夕这天，有时天上飞舞下梅花似的白雪，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树上不时的有歇脚的鸟儿发出啾啾的叫声。路上行人走过，留下深深的几行脚印，雪地里也发出瑟瑟的声音。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青烟，袅袅升起。窗户里时不时地窜出阵阵热汽，散发出菜肴的香味。晚上，香案上蜡烛发出跳跳的火光，香炉里点点香头升腾起袅袅烟雾。一家人围桌而坐，桌上满是佳肴，桌旁的煤炉上炖着荤汤，汤锅里腾着热气。外面不时响起阵阵爆竹，空气里散发出火药的幽香。
初一上午，走进村子，一片干干净净，每家农户的里外点着石灰“元宝”墩，外面的空地上还用石灰描画出农具、粮屯、元宝等祈求吉祥的图案。门户上是鲜红的春联，门楣上飘着“挂落”，在微风中哗哗地响着。男女老少都穿着或干净或新的衣裳，有模有样，见面了都拱手：“恭喜！恭喜！”到处一派祥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