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珍珑棋局新篇（四）

（自过珍珑）

[苏星河]说: 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

[谢衡]说: 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

[丁春秋]说: 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

[谢衡]说: 〈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

[慕容复]说: 丁老怪，你这厮又在害人！弟弟停下！弟弟停下！

[谢衡]说: 哥哥？……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下英雄谁敌手？……杀！杀！杀！杀！杀！杀！杀！

……

[苏星河]说: 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

[鸠摩智]说: 这位聋哑先生已经说了，『若有后殃，咎由自取』。二公子奈何为此煮鹤焚琴之事？

[慕容复]说: 星宿老怪，你乘人之危，暗施毒手，咱们兄弟可不能跟你善罢甘休。

[谢衡]说: 哥哥，先等等。你瞧，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了。

[慕容复]说: 对啊，棋局中取出一大块白棋后再下，天地一宽，既不必顾念这大块白棋的死活，更不再有自己白棋处处掣肘，反而腾挪自如，不如以前这般进退维谷了。

[谢衡]说: 这个“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这局棋本来纠缠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方才被哥哥打乱，下的这一错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生死，得到解脱——苏先生，下‘上’位七八路！

[何足道]说: 不错，这招白棋一下，那可就全盘皆活了。这局棋妙着叠生，变化精奥，凶险之中饱含至理，匪夷所思却又蕴含生机，可称神之一手，千古名局，佩服之极！

[袁士霄]说: 好，好，这最后几步妙着纷呈！怪道都说才气橫溢的八九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

[木桑道人]说: 哎，这些年来，老道武功是精进了，棋艺却没什么进展。空负“千变万劫棋国手”之名，却堪不破这珍珑棋局，也只得效仿前贤，与袁兄、何兄一起，“胜固欣然败亦喜”了。

[苏星河]说: 公子天赋英才，可喜可贺。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公子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请进屋内。

[丁春秋]说: 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外人岂可擅入？

[鸠摩智]说: 二公子太年轻气盛了，大公子一向沉稳谨慎，怎么也受了令弟影响。两位既执意如此，休怪小僧不念故人之情了！

[虚竹]说: 「师伯祖，你和方丈大师不是说，佛祖启示，擂鼓山珍珑棋局是我一身福缘所在么？为什么却被这位谢二公子给破了，这……这该怎么办？」

[玄澄]说: 「好孩儿，你且放心，这谢衡必是天生妖孽转生，才会抢夺本属于你的福缘。佛祖如来也做金刚狮子吼，除魔卫道只在今日！」

[玄寂]说: 阿弥陀佛，逍遥派聪辩先生有礼。我少林派有话要说。今有姑苏慕容氏，野心勃勃，为祸武林，危害天下，杀害鄙寺玄悲师弟在先，前时又于五台山上杀害潜心修佛的行痴法师，火焚清凉寺，累及无辜僧众甚众；其余奸淫、掳掠、盗劫劣迹，不胜枚举……

[玄难]说: 那位行痴法师出家之前，乃是大清国顺治老皇爷，其出家后与世无争，忏悔己过，捐纳无数，昌我佛法。慕容氏为一己之私，不顾苍生安危、百姓祸福，妄图搅动天下风云，竟将之残忍杀害……呜呼，万千黎庶何辜？天下苍生何苦？

[玄生]说: 本寺方丈近日亦颁下法喻，与大清国康熙皇上联手缉凶，即佛敌谢衡是也。贵派无主已然多年，掌门人选大可从长计议。岂知这谢衡不知用了何等邪术，竟诱骗了聋哑先生。若迎此佛敌入主，是贵派自绝于佛门、自绝于武林，自绝于天下也！

[苏星河]说: 好个强横霸道的少林派，你们可知我逍遥派“逍遥”一词意指为何？自在逍遥，无拘无束？本派之事，岂容你们一群秃驴大呼小叫？

[玄澄]说: 自达摩祖师驻锡以来，本派执武林之牛耳，已历千年。中原武林之事，即我少林派义不容辞之事。逍遥派若欲以佛敌谢衡为主，则本寺断不能容！事已至此，贫僧等也唯有兵戎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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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河]说: 公子快去屋内，这里暂且交给我与令兄应付。

[无崖子]说: 你能解破我的棋局，聪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恩，不错，不错，良材美质，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好，乖孩子，你跪下磕头罢！

[谢衡]说: 虽然尊驾是学究天人的武林前辈，可晚辈偏偏不想跪你。如是尊驾执意如此，便请告退。

[无崖子]说: 哦，难道父母师长，祖宗天地，你也不跪？

[谢衡]说: 皆不跪。晚辈自幼无父无母，亦无师长，至于祖宗天地，无识无灵之物，跪它做甚？任性无礼之处，请前辈恕罪。

[无崖子]说: 哈哈哈，好，好，好！年轻人有这等傲气，那也很好。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来一个内外俱美的全材啊！

[无崖子]说: 星河的资质本来也是挺不错的，只可惜给我引上了岔道，分心旁鹜，去学琴棋书画等等玩物丧志之事。这三十年来，我只盼觅得一个聪明而专心的徒儿，将我毕生武学都传授于他，派他去诛灭丁春秋。可是机缘难逢，聪明的本性不好，保不定重蹈养虎贻患的覆辙；性格好的却又悟性不足。眼看我天年将尽，再也等不了，这才将当年所摆下的这个珍珑公布于世，以便寻觅才俊。我大限即到，已无时候传授武功，因此所收的这个关门弟子，必须是个聪明俊秀的少年。

[无崖子]说: 这等良材美质，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孩子，你如今可愿拜我为师？

[谢衡]说: 我只跪为国为民的大侠烈士，跪意气相投的结义兄弟，跪情之所钟的心爱女子。似前辈这等沉迷心魔、抛妻弃女之人，纵是学究天人的大宗师，我亦不愿跪你。

[无崖子]说: 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此事？难道是——『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天意！天意！

[谢衡]说: 晚辈慕容世家谢衡，身旁这位便是我表妹，也是您老人家的外孙女儿。

[谢衡]说: 表妹，这就是你外公。那个迷恋玉像，抛妻弃女的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王语嫣]说: 外公……我是语嫣……

[无崖子]说: 〈看看【谢衡】，又看看【王语嫣】〉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也只有她们姊妹的后人，才能有如此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