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凌云凤耀第二部（二十三）

[李自成]说: 小白脸听了，咱老子就是李自成，李自成就是咱老子，你不敢得罪公主，现编这样的鬼话想救咱，咱可不稀罕！哈哈哈——

[谢衡]说: 阁下装得颇像，却独露出两个破绽。其一，李西华剑法已臻一流之境，岂是只懂战阵冲杀的李闯可轻易击败的？而你与九妹适才拼斗，却又装出一幅没练过上乘武功，全仗膂力支持的模样，才接不下她三十招。

[李自成]说: 嘿嘿，老子隐居这些年自有奇遇，练成了一身好功夫；至于和公主的比试，是老子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与你何干？

[谢衡]说: 李自成当年被围在商洛山仅十八骑，尚且不肯向大明朝廷屈服受抚。若说他这些年潜居，不联络旧部伺机兴兵，反去苦练不过百人之敌的匹夫之勇、庶人之剑，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谢衡]说: 其二，崇祯一朝的得失兴亡，至今尚无公论。可阁下今日的见识，却是李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否则他又怎么能在燕京弄得一塌糊涂，把天下拱手送给清虏？

[阿九]说: 真的李自成是否还在人世？你冒充他意欲何为？快说！——快说！——

[胡安龙]说: 哈哈哈，闯王何等英雄，岂能轻易被你们所制？咱这土老冒儿，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老子，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闯王的下落，休想我吐露半个字。

[谢衡]说: 你冒充李闯骗那李西华，却又是何缘故？

[胡安龙]说: 如让那小子找到闯王，只怕主上会因着对李岩李公子的愧疚，任他报仇。是以我才假冒主上，化解这段恩怨。嘿嘿，我事先极力模仿了闯王的风采气度，只恐堕了他老人家的威风，却还是学不到家，骗了那笨小子，却让你给识破了。

[阿九]说: 若只是怕他找你主子报仇，方才你制住了他，一刀杀了岂不干脆？

[胡安龙]说: 若是旁人，杀也便杀了。可惜偏偏是李岩李公子的遗孤。咱当年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名字怎么写也是李公子教的，他的血脉，如何能断？说不得，骗人的把戏，也只好使上一使。

[阿九]说: 哼，贼子好生奸猾，偏有恁多机心。你走吧，我不杀你。

[胡安龙]说: 我虽不是闯王，却也是他的心腹部属。公主今日不杀我，将来可别后悔。

[阿九]说: 正要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公，任他躲到天涯海角，甲申年三月一十九日那笔血债，我朱媺娖迟早要他血偿。

[胡安龙]说: 哈哈哈，那就后会有期了！——〈顺手解开背上革囊，咚的一声，滚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谢衡]说: 这是……沐王府的刘一舟！

[胡安龙]说: 不错，老子跟踪李小子多时，见这厮鬼鬼祟祟，向李小子大肆挑唆，说尽了你这花花公子的坏话。老子嫌他啰嗦，又不想李小子掺和进你的破事，就割下他人头，送给你切碎了下酒！哈哈哈——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谢衡]说: 这是个风尘异人啊，颇有虬髯客之风，可惜未能与他深交。

[阿九]说: 〈目光空灵，缓缓吟咏〉『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谢衡]说: 李煜是个好词人，也是个无道昏君坏皇帝。他的诗词，还是少看些吧，徒生悲切，意气消减。

[阿九]说: 〈冷着脸〉妾本亡国畸零，随世飘萍，国破家亡之惨切，感同身受。君生而富贵，万事顺遂，红袖添香，倚红偎翠，怎能体会得了？

[谢衡]说: 〈大叫不妙，连连作揖〉小臣适才无意中得罪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要见怪。公主要打要罚，尽管下手便是，只盼殿下饶了小臣性命，留着小臣将功赎罪，伺候殿下的余地。

[阿九]说: 〈忍捺不住，在【谢衡】肩上轻轻一拍〉明明是个胸怀天下的英雄豪杰，私下却这等惫懒模样，叫我怎生说你才是？

[谢衡]说: 这是大明朝驸马爷伺候公主时的口吻，莫非小臣学得不像？没关系，头回生，次回便熟了。

[阿九]说: 〈轻垂臻首〉大哥要调笑，也不分时间场合。现下，我没这心情呢。

[谢衡]说: 大英雄一样也有三情六欲，又岂止是惫懒了？何况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哎呦！——谢公主教训！小臣之错了！

[阿九]说: 〈低了头〉那人说如今的鞑子皇帝，也知道如何收买人心……其实，他没说错……

[阿九]说: 这些时日里，最让我心痛的，除了终究没有救下四哥，便是那些京城的百姓。他们都在争相称颂鞑子皇帝的圣明，他们都在说今朝莫提前朝事，他们都在说满汉平等是天子圣德，他们都在说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他们就拥戴谁，无论这个人姓朱还是姓爱新觉罗，是满人还是汉人……

[谢衡]说: 这世上最无情的，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时光流逝。世情冷暖，凉薄如霜，甘苦自知。

[阿九]说: 我终于体会了父皇当年心中的苦，一个人拼命全力也难力挽狂澜，人心善变，一旦涣散，就再也收拾不来。

[谢衡]说: 民心从来只能锦上添花，不能期望那些升斗小民拼了生家性命来雪中送炭。满清鞑子入关，圈地令剃发令种种暴政又何尝有民心？如今一样坐稳了江山。鞑子喜欢吹嘘他们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实恰恰相反，得天下者，方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民心，犹如当今那位将自己打扮成圣明天子的玄烨老兄。

[阿九]说: 眼看着他们采桑织布，稼穑耕种，生活宁静，没有战祸，没有天灾，没有流寇，这曾是父皇向往的盛世之景，可惜终他一生却没有看到。

[谢衡]说: 这并非是盛世，你也被表象骗了，仅仅是让二千万汉人，坐稳了二十万八旗奴隶的时代。你父皇可不会期待他的子民，辛苦劳作来养活一帮不事稼穑的吸血鬼。靠着红毛人舶来的蕃薯玉米养活小民，让他们不致饿死，有继续被盘剥被吸血的价值，所谓“康熙盛世”，不过是吃糠喝稀的剩世罢了。

[谢衡]说: 真正的太平盛世，是大明开国之初，洪永仁宣那八十年之久的时代，文治武功煌煌天朝，开拓万里海疆，君临四海百国，又岂是如今这自欺欺人、闭关锁国的满清康熙朝可比的？

[阿九]说: 可是大哥，只要他们有饭吃，哪怕是一碗裹腹的稀粥；只要他们有衣穿，哪怕是一件蔽体的破布；又有几个还记得家国大义，记得自己头上盘着一条猪尾巴呢？

[谢衡]说: 你要知道，奴隶主和吸血鬼的贪婪从来永无止境，既然他们安于被奴役和吸血，那么吸血鬼们就定然要汲取更多的养分。所以，只要我们杀掉其中那只最聪明最有远见的吸血鬼，剩下那些贪得无厌的吸血鬼，会替我们将所有事都处理完毕。

[阿九]说: 大哥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可是……有时想想，你真不觉得这样做，是为一己之私，一家之仇，而令天下再次大乱，百姓重新受苦么？

[谢衡]说: 大乱之后才有大治。我们当然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是为砸碎这个让炎黄子孙安稳做奴隶的世界，才能创造真正的华夏盛世，每个族群能不分高低贵贱平等相处，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啊。

[阿九]说: 大哥口中时常说起的那个世界，我相信，大哥一定亲眼见过。若果能重现那样的人间天堂，也只有大哥才做得到了。

[谢衡]说: 真的么？我的理想，但凡听过的人，不是说我是个疯子，便是说我是个傻子。九妹肯相信我，你——真好。

[阿九]说: 真的啊。〈夕阳斜照，映向玉人脸颊，秀艳典雅，美不胜收〉「其实，我也是不懂的。但我执着地迷信着大哥，因为他的世界成真，定是人间最美的景色；而一个人心中最深的感情，莫过于真意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