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椒红之巧遇铁蛋
秦椒红之巧遇铁蛋
作者:潘运明(省级 作家 、非遗传承人 著有蹚将系列丛书)
巧遇铁蛋
青草岭
在伏牛山东部余脉的青草岭下、石龙河畔,层林尽染的秋天正浓,金子般的黄,玛瑙般的红,翡翠般的绿,像悬挂在大地上一轴五彩斑斓的画屏。郜永成无意留恋山间美景,沿净肠河逆流而上,顺着乱石累累、杂草缠脚的山道一漫西去。多么熟悉的青草岭、石龙河啊,放眼望去,那火一样的柿林像火焰般炙烤着他的心,舔蚀着他的肺,撩拨起纷乱的记忆。
十多年前,在青草岭脊北部,有一个偏僻荒凉的小村——郜沟村,因久未下雨,遇到大旱,石龙河见底了,老人们说,石龙河虽小,河龙王却是东海龙王的亲外甥,河底的泉眼跟东海龙宫远远通着哩,海不会干,河就不会断。可是,石龙河还是见底了,岭上岭下,地皮晒成秫秫饼,一脚下去踩个渣渣碎,冒白烟。成片的柿林旱成了光杆杆,人们呼天抢地痛不欲生,无奈之下扶老携幼逃离家园。永成那时刚刚记事,爹一头挑着破家什,一头挑着饿得皮包骨头的他,娘一手扯着大哥秋成,一手拉着二哥春成,一家人逃离深山,几经辗转,总算在梁洼街落下脚。
在一间四面透风的打更房安顿好后,爹就到附近煤窑上干起“活驳子”,一条布袋,一盏鳖灯,背星星,背月亮,背着一家人的命运。虽说这种极其危险的活路比讨饭强不到哪儿,但总算能挣些糊口的钱,勉强维持家境。后来,煤窑巷道里发生透水事故,数百名“活驳子”葬身井下,煤窑破产,爹就到缸窑场里扛起长工。窑场活路更是累死人,挑土、和泥、摇轮、背缸……爹整天与泥水打交道,常常累得眼发黑,腰发软,腰发酸,累出一身的病疾。
一年又一年苦熬过去,两个哥哥相继能扛起轮子活儿,家里也盖起三间草房,之后娶来了大嫂。谁知好景不长,因嫂子容貌姣好,竟招致祸结并连,人称“静街虎”的黄天虎本是个无赖,靠其祖上阴德留下的家业,成为梁洼街里黑红道上的一个人物,平时屙门尿户,又赌又抽,还是个采花大盗。一天,黄天虎带着一帮打手在集市上闲逛,一见大嫂就唆使手下无赖们故意找茬儿,诬陷大嫂偷了人家的青菜,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嫂被强行拉走。邻人李某气愤地上前质问,被打手们踢出老远大骂道:“滚开,少管闲事!”
大哥郜秋成听说后丢下匠活到黄家理论,又被黄府恶狗咬伤,二哥郜春成咽不下这口气,将菜刀磨了又磨,趁月黑风高之夜,怀揣利刃跳进黄宅,竟被两条恶狗盯住狂咬,一怒之下,砍死两条恶狗,因事情败露,放上一把火,趁混乱之机逃出梁洼寨。这下可算是闯了大祸,王统带以捉拿放火凶犯为由,将郜秋成绳捆索绑押赴鲁山治罪,在乱坟岗上,被任光居、任光亮、郭喜才等绿林弟兄救下。大家一商量,清廷腐败,神州无主,天将大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拉杆子”(纠集结伙)、“登架子”(上山落草),占据山寨,自由自在过活。
乱坟岗劫持案犯事件报到鲁山县衙,县知事郑国瀚亲自督队到梁洼街捉拿郜家人。郜春成闯了祸不敢进家,在外藏匿一段时日,本想避避风头,等事情过去再安分守己做匠活,眼见县衙查追得紧,也只好上山落了草。
石龙河
穷弟兄三撺掇两不撺掇,大家来个“孤装”(结拜),百十号人聚集一起,选定梁洼西南的双头寨为落脚点。寨子一面靠山,三面河水环绕,两个寨子如同一对孪生弟兄,互为犄角,且树木繁茂,易守难攻。人马拉到寨上后,又推举郜秋成为“驾杆”(杆子头领),扯旗放炮蹚起来,弟兄们昼伏夜出,回旋各地,帮人打孽,剪径截道,“拉票子”(劫人)、“撕围子”(攻打村寨)、“破圈子”(攻打县城),在与官府周旋的同时,主持在非常社会环境下的一种公平和正义。郜家弟兄俩因其骁勇和强悍,一时声名鹊起,人送外号:姜不辣、一瓣蒜。这外号一经传出,便跨州过县,迅速远播开去。
常言道:人怪钱财马怪膘。黄天虎本以为凭着有钱有势,在梁洼地面上惟他说了算,因而他跺跺脚,梁洼地面就会抖几抖,他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坏事做绝,多少人受气敢怒不敢言。可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要命对着干的,郜家弟兄就是其中之一,杀了他心爱的狗,还点两间房子,之后就逃到梁洼西十多里处的双头寨上“落草”,干起蹚将营生,连官府都奈何不得。他清楚,这帮穷小子迟早会有一天寻到自己头上算账的,在他们尚未站稳脚跟之时,如能借刀杀人,来个一网打尽,将无后顾之忧。于是,他先是找到梁洼寨首协商,由寨首出面,组织寨子里有钱人家购买枪支弹药,又招来数十名青壮,组成守望社,名义上保护寨子及其财产,实际由他控制。之后,他又找到在娘娘山占山为王的表舅张三炮,愿意出钱出人协助其扩杆,以抵御各路杆匪的“火并”(吃掉)。
此事竟被鲁山县衙的县大队队副胡某侦知,为敲诈黄家,胡某以通匪为名多次到他家敲山震虎,榨取钱财。黄天虎岂能咽下这口恶气,以请客为名,在鲁山县城鲁阳楼上毒杀胡某,带着守望社队员,裹挟着抢来的财物、美女,逃往娘娘山。到山上不久便“火并”(吃掉)了张三炮的杆子,重起炉灶,横行绿林。
在梁洼号称“静街虎”的黄天虎摇身一变成了娘娘山上的“静山虎”,一下子搅得鲁山、宝丰、临汝、汝阳等地绿林不得安宁。其实,江湖之中充盈着杀戮和残暴,但一个阴险狡诈之人进入江湖,往往会使这样的血腥和残暴发挥得淋漓尽致。黄天虎坐上娘娘山第一把交椅后,就开始招兵买马,整修山寨,扩充势力,并邀请各路驾杆到娘娘山“碰杆”(多股力量合在一起)。杜启斌、牛天祥等当地的老驾杆们却不以为然,白朗的“笨炮队”刚刚在张官营吃了败仗,士气低落,姜不辣(郜秋成)、一瓣蒜(郜春成)及崔乾、杨遂等几股杆子更不把他往眼里夹,因而前去赴宴的杆头屈指可数。
“静山虎”本打算采取拉拢、离间、强逼、借刀杀人等手段,瓦解各杆,充实自己,以图将来被官府收抚,弄个正儿八经的官位。第一次出手就碰了钉子,他心里着实不快,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于是派人到娘娘山下附近村寨,以“喊银子”(要钱要粮)为名行“撕围子”(攻打村寨)之实,将寨子财物抢光,房屋烧光,逼迫无家可归的青壮年人“登架子”(上山落草);同时,着手离间白朗的“笨炮队”,对不愿追随他的队员,除恐吓之外,还把屎尿粪便乃至发臭的死尸放到其家堂屋;对姜不辣(郜秋成)、一瓣蒜(郜春成)所在的双头寨杆,黄天虎备了银票,暗暗派人送给梁洼哨官王豫章,请其出面捉拿郜家弟兄,以期一网打尽。
鲁山梁洼
自古官匪是一家。此前,王豫章因双头寨剿匪不力受到鲁山县长郑国瀚的指责,有心前往镇剿,怎奈缺枪少人,况且杆子数目与日俱增,凭自己手下屈指可数的团丁,真乃老虎啃天——无法下口。收到黄天虎的银票,他自然兴奋异常,心里话:你姓黄的也不是啥玩意儿,杀人放火,霸人妻女,等我收拾了姜不辣、一瓣蒜,回头再收拾你这无恶不作的家伙,一个一个全把你们这些乱民贼子收拾了。
而眼下,既然收了银票就先依计办事,考虑到拿双头寨并非轻而易举,王豫章想出一条妙计:把郜家弟兄的老父抓进大牢,严刑拷打,迫使姜不辣、一瓣蒜前来就范……
郜家弟兄俩都是孝子,生怕父亲有啥闪失,得知老父因他们拉杆被抓进梁洼公所,弟兄俩急得搓手跺脚,要杀回梁洼救出父亲。任光居、任光亮等弟兄苦苦相劝,鉴于这是一支新拉起来的杆子,弟兄们实战经验不足,且子弹缺乏,撕梁洼大寨时机尚不成熟,不可贸然攻打。
但郜秋成听不进劝阻,于夜半三更独自驱马闯进梁洼寨,用自己换回老父,王豫章没费一枪一刀将其活捉。郜春成恐父亲和大哥惨遭不测,带着结拜弟兄连夜赶奔梁洼寨,当他们在寨下高喊要踏平寨子时,他的父亲被绳捆索绑拉到寨门楼上,王豫章哄骗道:“只要你放下枪回到寨里,咱们好说好商量,我不仅放回你爹和你大哥,还要保举你们弟兄作我的队副;如若你敢攻打寨子,就把你爹和你大哥的头挂到寨门上。”
郜春成尽管不相信王豫章,但自己仅仅杀了一条狗,背着黑锅,又牵累父兄,实在愧疚,觉得姓王的也不至于做事太绝,自己去替换出父亲和大哥,也在情理之中。
王豫章承诺:“只要你回到梁洼寨来,所有的事既往不咎,并举荐你们弟兄做队副。”
此时,郜春成已听不进弟兄们的相劝,只身登上梁洼寨,只可惜掉进王豫章设的圈套里。
王豫章做梦都不曾想到略施小计,竟然抓到鲁山县勒令捉拿的蹚将要犯,庆幸之余,一刻不停,连夜将郜秋成、郜春成押赴鲁山城请功。
县知事郑国瀚在堂审时,规劝道:“你们只要供出鲁山与宝丰、临汝交界处那些山头上杆匪的姓名,并协助县府抓获,就安排你们进入巡缉队,以后跟着县大老干事,吃香的喝辣的;如果不配合的话,可有大刑伺候。”
哥俩哈哈大笑,只求县太爷早点用刑。
郑国瀚见遇到两个榆木疙瘩,下决心用大刑撬开这哥俩的嘴……一个月后,凶信传到梁洼街,说姜不辣郜秋成在公堂上被活活打死,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惨不忍睹;一瓣蒜郜春成也被棉纸贴七窍死于狱中,临死时还破口大骂……传信人还竖着大拇指,啧啧称赞说这两个汉子真硬气,是天下少有的好汉,可惜呀,生不逢时,英雄无用武之地,壮士流血奸佞笑。
关押在梁洼牢房里的永成爹得知儿子死在鲁山了,不知是忧愤而死,还是被打死、饿死的。在邻人的帮助下,郜永成用板车将老父的尸骨拉回家,又借钱买来棺材做掩埋。岂料,父亲尸骨未寒,鲁山衙门巡缉队就又找上门儿了……
如今,手里有了这杆让人生出豪胆的十响钢快枪,复仇的烈焰在心底鼓荡得如狂涛巨浪,汹涌翻滚。
鲁山琴台
不知不觉间,青草岭、娘娘山、锯齿岭呈现在远处的视线里。在夕阳的余晖中,山脊投下的阴影长长地压在石龙河岸,缕缕云霭在山尖轻移,仰望绵延数十里高高低低的山峦,永成犹豫起来,自己对上山的路不熟,更别说找到黄天虎的藏身地了,这可怎么办?
正当郜永成发愁如何上山时,头顶上“叭勾!叭勾!”响起两声枪响,山道旁树桠上扑扑棱棱跌落一只山雀,正巧掉在前面的草丛里。他左看右瞧,只闻枪声响,没有打猎人。正纳闷间,一个粗重的声音打远处传来:“唉,朋友,把我的鸟儿给拾了,也好让哥们看看你那枝枪!”永成抬头望时,三十步开外的山石后有两个持枪的喽罗正朝他摆手,他平静一下心情,晃晃悠悠走上前去。
“小兄弟,‘生意’(盗匪活动)不错吧,发大财了,在哪弄这么好的‘胳膊(枪)?”喽啰眼里流露着惊羡的目光,嘴里啧啧称赞着。
永成知道这些家伙黑吃黑早已惯常了,啥事都做得出,眼见情况不妙,忙从身上摸出两块钢洋,“抱拳鞠躬”(土匪间的行礼)赔着笑脸道:“兄弟初来乍到,请二位多多关照,这是点小意思,权当见面礼,以后都是朋友,将来兄弟不管得‘大水’(财多)、‘小水’(财少)都忘不了孝敬二位。”
俩人见郜永成黑话说得流畅和气,非同一般,也摸不清底细,就收了钢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钢洋,轻轻吹口气,放在耳根聆听后,眉飞色舞地笑道:“都是自家弟兄,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俺们只是山上的‘叶子阎王’(看管肉票的人),刚刚滤过‘叶子’(人质),出来散散心,你要上山,就沿着前面那条小河走……”
郜永成按照两个喽啰所指的方向又走一程,夕阳已经没入深山,见山道旁有块青石板,就坐上去想缓缓劲儿,喘口气。突然,一阵狂笑在头顶炸响,他茫然不知所措地抬头仰望,见前面数十步的石崖上站着两个人,看不清面目,他心里开始思虑如何对付,两人早跳下石崖,一个举枪做瞄准状,一个走近来搜身。
“老弟,怎么这么眼熟呢?你可是郜沟的?”瘦高条眼睛在永成脸上扫了几遍问道。
永成愣哩愣症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瘦高条照着他肩头猛击一拳,开怀大笑起来,永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睁大眼睛瞧瞧认识我不?我是你铁蛋哥呀,你咋毬都忘了?”
永成这才细细打量面前的细高条,果真是铁蛋。光腚娃子时,他们就在一起挖野菜、争山头、摸瞎驴、放牛、割草,还时常到青草岭上摘老财主家的青皮柿子、小酸枣,跳进石龙河里捉鲫鱼、黄鳝。后来,遇到大旱年成,都相继外出逃荒分开了……一晃十几年过去,如今在这里意外见面,能不亲热?永成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在这里遇到小伙伴,勾起少年那段美好的回忆,忧的是他在这娘娘山登了“架子”(山),怕是与姓黄的有一定关联。不过,兴许这是好事,有铁蛋在,起码不至于进不了娘娘山寨,对下一步的负仇也许会更有利。
“兄弟,你到这儿来有事儿?”
“没事儿,我也想到山上入杆哩,只是不知哪路杆子“杆首”(头目)对弟兄们好,还请老兄帮忙给出出主意。”
铁蛋虽说年纪不大,可好赖在豫西绿林行里也打混多年,常担任“巡冷子”(警戒哨),眼里揉不进沙子,凭感觉,他断定永成来必然有事,只不过还瞒哄着他。
一等人当老大(蹚将头)银元尽花,
二等人挎盒子紧贴老大,
三等人扛步枪南战北杀,
四等人当说客两边都花,
五等人当底马(卧底)苦害民家,
六等人当窝主担惊受怕,
七等人看票子(拉来的人)眼都熬瞎,
八等人干理发老遭打骂……
山上野天野地吼唱着“蹚将谣”,郜永成跟着铁蛋默默行走,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娘娘山原名青石岭,是个远离州府的不毛之地,历史上有不少被贬官员流放到此,亦常有强人据山筑寨,与官府作对。明朝时,有两个叫王洪、孟喜的饥民不堪税赋聚众八百余人,占据山寨,四处抢掠,打家劫舍,与朝廷为敌,朝廷选派战将征剿,屡攻不破,为此大伤脑筋,茶饭不思,郁郁不乐。后宫娘娘苏云妆见状,主动请缨,率兵攻打,皇帝准奏,苏皇后就带着自己亲点的精兵杀向青石岭。苏皇后祖居山下宋坪村,熟悉当地风土人情,把征剿改为招抚,终使王洪、孟喜等归顺朝廷,又使当地百姓免遭一场生灵涂炭。后人为颂扬苏皇后之功德,遂改青石岭为娘娘山。
永成和铁蛋边走边唠嗑,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他们走近一道山缝里时,郜永成脚下一滑,铁蛋忙搀扶住,嘱咐小心慢行。石壁上冰凉潮湿,缝隙间勉强能容一人行走。铁蛋说:“这里叫‘一线天’,快到山上了,你跟在我身后小心走,我说啥你可不要搭话。”
话未说完,就听到头顶上“喀嚓、喀嚓”推拉枪栓的声音,接着有人大声喝问:“站住,慌着吃枪子哩!”
“哎呀,我说上边的伙计说话留点德,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弄得紧紧张张……”铁蛋搭讪着向前走着。
“少废话,黄大驾杆有言在先,凡路过此地一律严加盘查!”
“那,‘巡冷子’(警戒哨)也盘查?”
“大驾杆有话,‘巡风’(密探)、‘防风’(警戒)都要盘查。”
“原来有尚方宝剑在手啊!”铁蛋用肘顶下永成,悄声说:“你带有银子吗?这是‘拒捕’(内线警戒哨),坏透了。”
永成递给他两块钢洋,铁蛋随手撂上去,当啷啷……
“兄弟,这两天‘风紧’(攻击就要开始或处境恶劣),来往招呼着点,快上吧。”
两人过了一线天,又跨上一道石门,面前出现一片开阔地。永成以为这就到了,岂料,峰回路转,一道石崖又横在面前。黑暗中,不是铁蛋拉得及时,永成嫌些脚下踩空摔下崖去。一缕缕寒风吹来,他感到身子仿佛泡在冷水里。铁蛋喊下吊桥,刚要走上去,旁边幽灵样闪出一个“疤拉脸”,凑近来对着永成的脸死死盯了好一会儿,问道:“看着这么面生,咋不像山上弟兄啊?”
“这是我老家来的兄弟,初来乍到,请多关照,请多关照。”铁蛋忙不迭地解释。
“关照可以,这里的规矩你不懂吗?枪是随便可以带上山的?把枪和包袱留下……”
永成急得正要取枪,手被铁蛋按住了:“老兄,自家弟兄,有必要天天刨根问底儿吗?”
“这,这是黄驾杆的命令。”
“这命令那命令,弟兄们在山下整天辛辛苦苦干,回来还要过五关,这分明是给人过不去吗?走,咱现在去找大驾杆评评理,要嫌弃人,老子干脆‘插枪’(放弃绿林生活)不干了……”
铁蛋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大声嚷嚷着,旁边又走过来几个喽啰随声附和大叫起来。
“疤拉脸”怕惹出麻烦不好收场,随即软塌下来,赔着笑脸道:“都是自家人,我也是执行命令,不过,今天带枪上山也就算了,但只此一回,把包袱留下,枪带上去吧。”
走过吊桥,铁蛋愤愤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什么‘稽查’(驾杆耳目)、稽查,给个鸡毛当起令箭,弟兄们最讨厌这号货。像只哈巴狗,只恐把沟子舔不净,做个小耳目,尾巴就翘上天了。”(潘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