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岱:父亲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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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与 牛
文//阿岱
执拗、迂腐的父亲,不顾多次的劝说,毅然拿出了压在箱子底下的养老钱,从村里一户人家买回了一头小母牛。七十多岁的人了,本应是享清福的时候了,可他依然放不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和母亲一道操持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田园、家业,一步、一刻也不舍得停息。
八十年代,我们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饲养牲口,而喂牛者居多。牛温顺,壮实,更便于饲养,拉车、套犁、打场,只要与田里庄稼沾边的粗活、累活,几乎都能显示它的能耐。对于牛来说,我也有着特别的感情,那时候,不仅把它当成了家庭的一员、亲密的伙伴,而重要的是从牛的身上琢磨到了一种坚韧和执著的精神。
那个年代,牛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可谓是宝贝疙瘩,还不富裕的家庭,总巴望着父亲也能买一头牛回来,家里有头牛,也是一种身份、财富的象征。在学校里,同学们也总会拿牛说事,说谁谁家的公牛发情了,谁谁家的母牛下犊了。总之,有牛也是一种显摆。当初家里因为没钱买牲口,种地的父母可没有少吃苦,一到农忙耕种,父亲总要东奔西走,为牲口而费尽口舌,好话说尽,每个季节都要牵扯到了不少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用完了人家的牲口不仅要乘好大的情,有时还给人家顶劳力。
我读初中那年,因为烟叶有了收成,总算攒到了一笔钱,父母一合计,咬咬牙从牲口市上牵回了一头老四牛(老母牛),尽管那头牛有点瘦骨嶙峋,弱不禁风,但毕竟它是头牛,且是头母牛,来年的时候,父亲还巴望着它能生下一头小牛犊呢。有了牛之后,家里仿佛又多了一位伙伴,老老少少都为它的吃喝拉撒开始操心挂肚。自此以后,老牛成了家里、家外一位忠实、勤快的帮手,每每农忙时节,父母再也不用为耕种拉车而犯愁了。牛也为我们的假日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和情调,每到草嫩叶绿之时,割草、放牛的活儿成了我们的必修课。牛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便利、也增加了财富;牛为我们的成长带来了印记,也平添了快乐。
在我的记忆里,牛一直伴随着我们成长,父亲买了喂,喂了卖,卖了又买,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经他手饲养的牛不下十余头。后来随着机械化的推进和普及,牛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耕种拉车已被现代化的农具、车辆所替代,即便是这样父亲仍然没有放弃饲养,只是在兼顾农活的同时,把养牛当做了一种副业,成为他脱贫致富的一条重要途径。
我清楚的记得,父亲饲养的那头水白母牛特别的勤奋,一年一头小牛犊,连着几年,年年有犊。更为可喜的是,那一年这头母牛竟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这一破天荒的喜讯,不仅轰动了全村,就连十里八乡的乡亲也感到好奇、诧异。那一段日子里,家里门庭如市,一波又一波的乡亲们都来看稀奇、凑热闹。牛为父母减轻了负担,牛也为这个家庭带来了财富。正是那几年父母辛勤的劳作,正是那头母牛的勤奋,也正是那一头头小牛犊创造的财富,帮助我度过了生命当中那段最为难熬的关卡,让我积蓄了力量,获得了永生。
多年以后,在外打拼的我,不再为工作、生活而东奔西走了,终于有了一个稳妥的安身之处。在我们丰衣足食,安然于工作生活的同时,而为我们操劳、操心大半辈子的父母却渐渐地老去,两鬓的霜花,蹒跚的步履,满脸的邹纹,无不都印证了他们艰辛、酸楚的历程,本希望父母能来城里享两天清福,尽一份孝心,可执拗的二老不习惯桶子楼里钢筋水泥的禁锢,也更放不下经他们一手操持起来的那份家业和田地,农忙时锄草施肥,耕种收获;农闲时割草喂牛,发展副业,这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已经深深扎根在了父母的血脉里,即便是劳作一生,可他们依旧不厌烦,不懈怠,始终放不下手中的活计。尽管他们的脚步不再稳健,尽管他们的精力不再充沛,但是他们毅然挺直了腰板,打起了精神,抬起蹒跚、坚定的步履,迈向夕阳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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