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写诗

     为爱写诗    

那一年的九月,她爱上了唐诗宋词。

清朝词人陈延焯在《白雨斋词话》里说:诗外有诗,方是好诗;词外有词,方是好词。

她是在九月中旬的某一天,看到李白的词《菩萨蛮》的。最初读到的时候,只觉得那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写的是出奇地好。原来季节的转换,仍然是古往今来所有敏感的人最喜欢触发感性的媒介。黄昏,亦是最动情的时刻。

最好是秋日的黄昏,有一个老人坐在叶冠微黄的杨柳树下,浑浊的双眼望着远方;最好在某个校园的操场,有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晚风的吹拂下读一封远方的来信,远远地还传来夜风弹奏的思念之曲,让隔壁墙外路过的旅人,不禁在异地的暮色中勾起了浓浓的乡愁。那愁思,是暮时的细雨,微微飘洒,像薄薄的炊烟侵入人的心头,那烟,是一匹刚刚织就的锦缎,无来由地增添了一份伤怀情绪。

才明了,为何古人喜欢用“烟”来渲染惹愁的暮色,这烟的轻,这烟的薄,生生就掩盖了白日里的喧嚣和瘴气,唯在月色即将围拢之时悄悄散尽,让广袤的平原,在烟雾之中升腾,画面的静中还带有动势,隐隐地暗藏着时光在瞬息之间的冉冉推移。

这是苍凉!她所熟悉的那种苍凉。这一日,只因读了这首词,她在回家的途中,在重重的楼群之中,似乎又看见“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苍凉,是适合远眺的,它也许是张爱玲的葱绿配桃红,那种艳丽与艳丽相互融洽的色泽,是一种桃色的苍凉,而人心的苍凉,莫过于把一切看淡,把一切想的高远,把生命想的清澈,把爱憎辨的分明。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汉代古诗中的名句,竟和这词有着几分的相似,暮色中,自有远去的匆匆飞过的不知名的小鸟,曾在身畔滑翔而过。然而,鸟归人不归,这一生的旅途又有多少的分离和相聚呢?平林拢烟,寒山凝碧,暝色入楼,宿鸟归林,那个可以相爱的人还在远方,他的爱,一如他厚厚的手掌,纹路里还有着香烟的味道。

那一日,也是在浅秋的黄昏,她在小城的那一排柳树下见到了她的爱人,他的眉目还是那样的俊朗,挺括的鼻梁,殷红的嘴唇,微微一笑里突兀而出的温暖,让她慌了手脚。在安静的车厢里,她听他讲一个古老的故事,她看见了他们共同拥有的童年,又一次在车的缝隙里不停地穿梭,都是一样的青梅竹马,却是两处不同的分隔。

他说:“还爱吗?”

她也一千遍地问自己,爱还是不爱?究竟是爱着渐渐远去的那份青春,还是难舍他的拥抱和那怀抱里刻骨的温暖?他的手习惯的轻轻握过来,她的小手和他的大手在狭窄的空间里生出潮湿的气息,她对着他微笑,她只说:“我只想,让你记住,我如花绽放的嘴角,因你,而风致如水。”

他还是青年的样子,喜欢那种湿湿的深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晚风刮过有着枯黄叶片的丛林,她看见自己白色的牙齿,像贝壳在昏黄的暗影里闪着白闪闪的光芒,他说:“我是爱你的,爱你的像香樟树一样的幽香,像调皮的晚风一样的妖媚。”他说,我爱,直至灵魂不知归属。

竟然一吻到千年,千年的古诗词都化作了茶禅一味:茶是冷静,禅是思索。她在车窗的背影灯里,听见花儿开放的声音,她知道,她是香醇,他就是厚厚的瓷杯;她是绿茶,他就是沸腾的水流,他带动的,就是她想要的那一种灵动,心灵的默契在嘴唇上的舞蹈,即使每一个舞步都有着淡淡的血痕。

这一生,爱上了唐诗宋词,也爱上了那个骨瘦风轻的男子。

落笔天涯 || 周作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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