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秋

晚夏时，街边灌木丛里有几株野桃结了果子，母亲找到一个凉爽的午后，拿着长竹竿去树下打桃子。此时该是收桃核的最好时机，早一些果核还没成熟，晚些就落地腐烂了。桃核只有拇指肚般大小，个头均等，适合做手串、枕头等物件。其实母亲家里并不缺这个，她突发奇想不过是她的外孙有了新房。她说屋子里用桃木来辟邪才好。桃木很难做出什么好模样，于是她想到桃核。

108粒野核桃，去皮，阴干晾晒，用尖锐利器剔除掉纹路里的筋络，打孔，穿线，整个过程看起来十分繁琐，但母亲全部当做乐趣来精心完成。成品出来后，母亲又选了上好的橄榄油，戴了白色手套，轻轻给桃核均匀上色。我站在一旁看她熟练操作，心里升腾出雾状的莲花云。我想我是多么钦佩于她。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一个疼爱子女胜于自己的母亲，她在我面前总是如同常青藤般，翠绿、挺拔、坚韧。

早晨，我路过门廊时候，发现两只坠地的黑色雏燕，其中一只还在挣扎，俯下身轻触它们细小的脚趾，亦还在轻轻抖动。看起来生存已无望，我只得离开。晚间回来，雏燕的尸骸早已不见，再抬头望去，一对老燕也不知何处去了。不知道这两只雏燕因何坠落，是人为还是它们自身的不小心？无论哪一种，都唤不回来这幼小的生命了。——不知道明年，那两只老燕还会不会再来此处生儿育女。这将是一个谜团，只能在来年春天时才能破解。

转眼就是立秋。东北这地儿的气候特别应节气，仿佛一夜之间，气温就骤降了。早晨出去，凉爽的风吹透衣衫，我也如那雏燕微微地颤抖了。街路边的茅草还蓬勃着，黄色蚱蜢在里面偷偷蠕动。一只只红色蜻蜓在头顶飞。一场秋天的雨就要来了。我想着这人世间一年四季的繁茂枯荣，看似皆有定数，细细去思考，又什么都无法确定。我不禁长叹了一声，路人都在走自己的路，没有人会在意我的轻巧声息。

我这些日子常常用一些事例来锻打自己，己身疼痛，可喜只是疼在外表。我灵魂深处的风，早已刮了一场又一场。有些故事早已结束了，可我还在默默期待重演。我总是在心灵里面期待一些默契，那些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誓言，那些陪伴到老的情意，转瞬之间就成为一种过去式。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可笑，但又笑不出，在所有的故事里面，有人已经淡出去，不再出演主角。剩下的另一人，需要独自把这部剧演完。

安妮宝贝说：一个人若太具备感情，是会自伤及伤人的。呵呵，的确如此。这秋日时候，我忽然很想爆个粗口，可又找不到具体的发泄源头，只能狠狠地将一些事情咬碎、囫囵吞咽。且咯吱有声吧，算作是对这一切的微小蔑视和抗拒。

图：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