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细节解密》之 王婆茶坊的公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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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细节解密》系列正在继续，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本期第三十一回！
《水浒传》中，西门庆勾引潘金莲、王婆贪贿说风情一节，是古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故事段落，其故事内容非常精炼、情节曲折，而且直接影响了后世的文学创作——明代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就是明代作家从《水浒传》这一段情节生发开去、脑洞大开的成果。
初次接触这一段文章的朋友，肯定会对王婆这个充当淫媒的恶邻印象深刻。根据《水浒传》书中武松后来的骂人话，王婆这个老猪狗的作用很坏，在整个潘金莲出轨事件中，王婆不仅充当了引路人、中间人，而且还是重要的幕后推动者。估计很多读者听友朋友也会替武大郎抱不平，会猜测武大郎当初搬家选房子的时候是不是流年不利，这才摊上王婆这么个恶人邻居。
其实，并不是武大郎一家人不幸遇到了王婆这样一个坏人，而是王婆本来就是做的淫媒的行当。在《水浒传》中，王婆的这份淫媒的工作，并非是见不得人的，相反是公开的秘密。正如书中描写西门庆走进王婆茶坊时，王婆有一番极为露骨的自我介绍：“老身不瞒大官人说，我家卖茶，叫做鬼打更[gēng]。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的那一日，卖了一个泡茶，直到今天不发市，专一靠些杂趁养口。”
这句话中，“鬼打更”是一句宋元俗语，基本意思等同于现在的“挂羊头卖狗肉”，也就是名不副实，王婆非常坦率地承认，自己这家茶坊三年来就卖出去过一杯茶，王婆的主要吃饭本领和经营业务显然不是卖茶水。后面王婆又向西门庆介绍了自己的具体主营业务，她是这样说的：“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
请注意，这里面提到的牙婆实际就是旧社会的女性人贩子，抱腰是助产婆，而这个“马泊六”，根据现代学者的研究，则是宋元时期市井中常用的一句露骨的脏话，脏到什么程度呢，这三个字有两个字是宋元时期对男女生殖器官的隐语代称。大锤为了避免本期节目被小黑屋，就不能再往下详细解释了，请各位读者听友谅解。
总之，在宋元时期，“马泊六”就是一句脏话、骂人话，大概意思就是“专门协助男女通奸的淫媒中介”，其实关于“马泊六”是骂人话这一点，《水浒传》也通过后来的情节展现出来了，那就是郓哥与王婆当街对骂，王婆骂郓哥是小猢狲，郓哥回骂王婆是马泊六。总之，王婆对西门庆的这段自我介绍，一方面说卖茶水三年里统共就卖出去过一次，另一方面又说自己十分擅长马泊六，王婆开这样的茶坊，颇有点类似于以前扫黄打非时在查办的那些非法发廊里连一把剃头推子都找不到的情节。
这也就是王婆茶坊公开的秘密，之所以，我们后世的读者可能会不理解王婆开淫媒开到理直气壮的份上，就是因为很多人不了解，其实在两宋时期，茶坊除了经营茶水、饮料之外，还有专门的一类茶坊是开展淫媒业务的，这在当时市井中是十分常见的，在南宋成书的《都城纪胜》一书中就介绍说，这类茶坊叫做“水茶坊”，茶只是人家的由头，真正干的是私娼的买卖。宋元时期的人们看到王婆茶坊这一节，就会很自然的接受，并且马上就能领会，武大郎家实际毗邻的是一家淫媒中介；而如今的合法茶坊茶座是没有这个功能的，所以现代的读者们可能一时间不理解王婆这种淫媒中介怎么就会从天而降跟武大郎做了邻居。
而王婆事后在承诺西门庆、勾引潘金良过程中，表现得业务非常熟练，也正是对她这件茶坊公开淫媒身份的一个注解。
大锤还需要重点解释一下，王婆茶坊是淫媒中介这一个情节，并不是施耐庵的发明，除了两宋时期市井茶坊真的有一类是干这种勾当的历史真实之外，施耐庵在描写淫媒茶坊时还明显借鉴了梁山好汉故事的原型、也就是成书于宋元时期的《大宋宣和遗事》一书的相关情节。
有学者认为，施耐庵描写西门庆见到潘金莲之后色迷心窍、找王婆前去牵头这段情节，实际上是对《大宋宣和遗事》中描写北宋皇帝宋徽宗见到名妓李师师之后色迷心窍、委托周秀去代为说合勾搭一节的化用和深加工。在《大宋宣和遗事》中，北宋皇帝宋徽宗带着高俅等人去逛红灯区，在路边房子里偶然见到一个绝世佳人，也就是李师师了，宋徽宗不知道来历，也没有见面的渠道，于是宋徽宗就立即施展出年轻时代在市井中斗鸡走狗磨练出来的嫖娼本领，直接熟门熟路带人走进李师师家对门的茶坊。
在《大宋宣和遗事》中，这家茶坊叫做周秀茶坊，是个叫周秀的王婆式人物开的，估计就是李师师成为名妓以后专门开到人家李师师家对面，来承办这种业务的。宋徽宗一进茶坊就先撒钱，然后问周秀对面这大美女是什么来路啊，周秀此时表现得非常上道，又是介绍李师师人物背景来龙去脉，又帮着宋徽宗去李师师那里谈价钱谈条件谈时间地点，最后宋徽宗李师师成交。
列位读者听友看出来了吧，《大宋宣和遗事》这一段描写，跟《水浒传》中西门庆去王婆那里研究如何勾引潘金莲是相同的流程。而且施耐庵对这一段情节的模仿还不只这一处，后来书中描写宋江带着李逵等人乔装改扮，去东京汴梁，偶遇李师师，然后也是通过李师师家对面的茶坊代为介绍，最终见到李师师，这才有了通过李师师见到宋徽宗的求招安情节。相比西门庆那一段艺术加工较多的化用，这一段几乎就是把宋徽宗直接换成宋江就铺上情节了。
从这个复制情节的角度来看，大锤倒是觉得这可能涉及施耐庵的又一个秘密。那就是《水浒传》里面虽然大量出现了封建王朝的忠君思想，但是施耐庵本人可能对这些皇帝特别是宋徽宗是非常缺乏敬意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鄙视的。因为施耐庵在《水浒传》中把《大宋宣和遗事》这一段情节重复化用了两次，要么把皇帝替换成了西门庆那个淫贼，要么就是把皇帝替换成了宋江这个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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