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擅长写女性诗的男人都信奉佛教?
自《诗经》开始,中国古典诗歌作品中就塑造了大量的女性形象,其中有寤寐求之的“窈窕淑女”、有倾国倾城的“北方佳人”、有“棘心夭夭”的圣善母氏,还有“首如飞蓬”的深闺怨女以及“言恐言鞫”的悲惨弃妇。此外,还有《楚辞》中的湘夫人﹑山鬼,曹植《洛神赋》中的洛神等具有神话色彩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被当作“隔水伊人”的形象加以描绘,寄托着诗人们的各种情感。
在这些诗中,通过男性视角的观看,均对这些女性的外表进行了详尽的描述,“金簪鬓下垂,玉箸衣前滴”,这是对女子妆饰的描写;“密态随羞脸,娇歌逐软声”,这是对女子娇靥外貌的描绘;“织成屏风银屈膝,朱唇玉面灯前出”,更是描绘了女子在烛光照耀下的面孔;刘缓的《敬酬刘长史咏名士悦倾城》中:“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直接描写出女性粉面朱唇的美貌。诗人们还描写了女性婀娜曼妙的身姿,这些女性有“流风拂舞腰”的身姿,还有“学舞胜飞燕,染粉薄南阳”,“逐节工新舞,娇态似凌虚”的美妙舞姿。诗人笔下还涉及到这些女性们在“锦帐复斜萦”的梦幻环境中“尘镜朝朝掩,寒床夜夜空”的生活状况﹑“落花徒入户,何解妾空床”的孤独处境和“团扇承落花,复持掩余笑”的凄凉内心。
此外,在这些诗中,诗人们在描写女性闺怨的情感时也体现出物化的特征,如刘孝仪《闺怨》:“本无金屋宠,长作玉阶悲。一乖西北丽,宁复城南期。永巷愁无尽,应门闭有时。空劳织素巧,徒为团扇词。匡床终不共,何由横自私。”‘金屋’、‘玉阶’、‘西北’、‘城南’、‘团扇’是五个常用来表示别离遗弃寓意的象征符号,除此之外,‘玉阶怨’‘愁无尽’都是怨妇皆有的类型化情感,这种“情”是独立于主体之外的“物”。
历史总是很有趣,写女性诗的作者往往都是信奉佛教的,如萧衍、沈约、江淹、王僧儒、刘萧绰、萧纲、庾肩吾等。佛教虽然自东汉以来就开始影响到皇帝及贵族上层,但魏晋及刘宋士族信奉的多是般若学。从宋文帝元嘉年间开始,随着《大般涅槃经》的南传,涅槃学逐渐为门阀士子和皇室成员所关注,到齐永明年间,《大般涅槃经》中涅槃学说的‘佛性’观,方为皇室,士族普遍接受。值得注意的是,《大般涅槃经》中涅槃学说的特点是这种大乘涅槃观念,否定了小乘佛教的悲观厌世主义和苦修禁欲主义,也否定了般若经类佛教“诸法本性空寂”,人生都是虚幻的观念,为佛教徒提供了一个快乐幸福的彼岸世界,同时,也为佛教徒在现世的享乐、放纵提供了理论依据。”可见,大乘涅槃学说比佛教的其他教派更强调享乐和放纵,因此很符合文人诗客的趣味。
在大乘佛教的经典中,空,是佛陀反复宣讲的主要思想。所谓空,即自性空。所谓自性,指本来如是的第一性实体,不依赖任何条件而存在,不会生灭变易。“空”是本质的存在,而“色”就是表象,因此诗中对于女性的描写其实是一种幻想,即“色”,而繁华落尽,幻象凋零,才是回归本质的“空”。萧纲的《咏美人看画》:“殿上图神女,宫里出佳人。可怜俱是画,谁能辨伪真。分明净眉眼,一种细腰身。所可持为异,长有好精神。”画中之人和宫里的美人一样,均是虚幻的,美好色相的本质乃是虚无,是幻像,这就充分体现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