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二十八）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我只知道我很想念我所谈到的每一个人。 ——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樱桃红了（二十八）
文｜宋宗兴
三壮回到了泰记书局。由于时局的变化，泰记书局的生意日渐萧条，可是三壮尽可能地多做一些活儿，协助掌柜韩振江忙碌着店里的生意，忙碌中冲淡了些许丧母的悲痛。
民国二十年数九寒天的一个夜晚，辽东大地飞雪漫舞，北风呼啸，辽东城内三道街泰记书局里灯光摇曳，茶香弥漫。老板韩振江与妻子素芝、女儿春梅，还有店员三壮围坐在火盆旁，喝茶嗑着瓜子唠嗑。看似悠闲的场景并不雅兴，从每个人的表情上看，大家心里好似笼罩着一层阴影，韩振江似乎衰老了许多，脸上挂着丝丝忧郁。
韩振江打破了沉默，对素芝和春梅、三壮说：“现在国内的形势变了，日本人侵占辽东城后，县长杨晋源投降日军，出面组建地方维持委员会，聘日本满铁地方事务所所长关屋悌藏及朝鲜银行辽阳支店长大串盛多为维持会顾问。辽东城里还出了个汉奸于冲汉，公开八条卖国主张，我们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打理了，'九·一八’后，日本人关闭辽东城各级学校，并派特务、警察搜查，焚毁图书。凡有中华民国字样的书籍、报刊，均令涂抹或是收缴。近来光我们书局被搜查收缴走的书籍就值二百大洋，这么多钱的图书，说收走就收走，连一个子也不给，这经营了多年的泰记书局快要维持不下去了。”说完，韩振江长叹着气。
三壮气呼呼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啊，日本人成天在辽东城里耀武扬威，后面还跟着些没有骨气的中国人，咱们中国这样下去不就完了吗？”韩振江的女儿春梅开腔说：“中国不能灭亡，日本人长不了，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掀起抗日救国运动，我们学校虽然被关了，可是我们有权利上街游行，过几天我们学校的同学们还要自发组织游行，抗议日本侵略者在我们辽东城里胡作非为，打倒那些卖国的汉奸们。”
素芝接着春梅的话说：“春梅呀，听说你哥在奉天城和东北大学的同学们上街游行时被警察抓起来不少人，现在你哥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你又想上街游行示威，以后一个女孩家不许在外面乱说乱做，现在这世道我们还是安分守己的好，以后不许到外面游行抗议的，你这样让娘心里不放心。”春梅说：“娘，这都是啥年代了，现在是国难当头，日本人进了咱中国，我们中国人再不觉醒就要亡国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是进步爱国学生，现在学校也被关了，我们上学都上不成，我要向我哥学习，我们要抗议，我们要游行，让小日本知道中国人坚决反对他们侵略我们的国家。”素芝听了春梅的话，不住地摇头，说：“孩大不由娘啊，春梅，娘为你担心呀。”
三壮开腔了，对老板娘素芝说：“伯母，您不用担心，听了春梅的话我也深受教育和鼓舞，听她的一席话，我感到春梅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有爱国思想是件好事，现在日本人侵犯我们辽东城，我们真不能任人宰割了，我们要反抗，我支持春梅，游行的时候我也参加。”韩振江听了三壮和春梅的话，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说：“现在国将不国，我们都成了亡国奴，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也赞成，只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不可盲目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寒夜茶当酒，火熄人不寐。韩振江与妻素芝、女儿春梅、三壮在这寒冬的夜晚里忧国忧民，在忧虑着辽东城的现状，担心着泰记书局的未来。他们这样长坐着，漫谈着，慷慨着，忧虑着。
冬阳斜穿户，夜长人起迟。一缕冬日的阳光漫入泰记书局的门窗，三壮和春梅起来后，细心整理着图书，打扫着灰尘，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三壮见三道街的雪路上有两个年轻人朝泰记书局走来，他们每人手中拎一只皮箱，肩上披条围巾，走近看是学生模样。三壮想，今天的顾客来的好早，可是怎么像是从外地来的人呢。三壮对春梅说：“春梅，你看来了两个人，是冲咱们书局来的。”春梅揉了一下眼睛，定神一看，说：“那不是俺哥春来吗，他怎么一大早从奉天跑回了辽东。”春梅急忙开门迎了上去，喊：“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不上学了？”春来拉着春梅的胳膊说：“俺是昨晚上坐的火车，走，春梅，咱进屋说。”
春梅进了泰记书局将三壮介绍给春来：“哥，他是咱书局招的伙计，叫三壮。”又转头对三壮说：“他是俺哥，在东北大学念书。”春来拉过身边的同学向春梅和三壮介绍说：“这是俺同学，叫秀君，也是咱辽东人，家住大什街曹家胡同。”春梅冲楼上喊：“娘，俺哥回来了。”听到春梅喊声，素芝从楼上急忙往楼下走，此时春来和秀君已随着春梅上了楼梯，这样素芝便迎着春来上了楼。春来说：“娘，俺给您介绍一下，这是俺东北大学的同学，是咱辽东城曹家胡同人，她叫曹秀君。”秀君急忙行礼道：“伯母好。”素芝看着秀君高兴地夸：“这闺女长的俊俏。”春来说：“娘，日本人侵占了奉天，关了俺们的学校，俺们同学一起上街游行抗议，同学们有好多被警察抓了起来，俺们俩逃出来后就一起从奉天回来了。”素芝一听儿子春来说，心里咯噔一下，说：“俺就怕你成天游行抗议的，你一但出点事，让娘可咋活呀。”春来说：“娘，现在日本人进了中国，侵犯奉天、辽东、营口、抚顺，我们国都不国了，还考虑个人安危吗，我们不能这样忍气吞声了，我们要斗争，要团结有骨气的中国人，和日本人斗，要把小日本子从中国土地上赶出去。”
韩振江从里屋走了出来说：“儿子现在出息了，到奉天上了几年大学和在辽东城里呆着不一样啊。”春来急忙给韩振江介绍秀君，韩振江说：“俺在里屋听到了，她是你的同学，咱辽东城里曹家胡同人。”秀君上前点头行礼说：“伯父好。”韩振江点头示意说：“好，不用客气。”素芝上来和韩振江说：“当家的，你看这些孩子可咋管呀，一天净合计着上街游行，琢磨着和日本人斗，能斗过人家日本人吗，你看这不要出事吗。”韩振江说：“春来他娘，现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呀，不是孩子们想闹事，是这世道给逼的，自古哪有不爱国的人，哪有不爱家乡的人，孩子们有他们的志向，我们也不能阻挡，但愿上天保佑这些孩子们平平安安。”
韩振江对素芝说：“别光站着说话唠叨，快给孩子们弄点吃的。”素芝答应着进了厨房，不一会的功夫，就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挂面卧鸡蛋。春来、秀君端起碗就吃，素芝招呼春梅、三壮一起吃，春梅、三壮婉拒，三壮说：“俺先收拾一下店里的东西，现在不饿，等会儿再说吧。”
春来和秀君吃罢饭，下得楼来，在泰记书局的书架上翻找观看，却很难看到让他们中意的图书。春来知道，这是日本人占了东北后，收缴了带有民国字样的一切书籍，至于共产党发行的进步刊物更难以摆进书柜，春来问三壮：“伙计，这书局里被收缴了多少图书？”三壮说：“听掌柜的说，得值二百大洋的图书，全给收走了，现在的顾客不比从前，书局生意每况愈下。”春来看三壮年纪轻轻的样子，于是和他攀谈起来：“小兄弟，你来俺家书局多久了，你家是哪里人的呀？”三壮说：“回少东家，俺来书局不到半年的时间，是掌柜的心好收留了俺，让俺在这里长点见识，俺家也是辽东的，不过不是城里，城南牤牛屯的。”
春来和三壮说话的时候，秀君在一旁听着，听说三壮是牤牛屯的人，便上前问三壮：“你是牤牛屯的人呀？和你打听个人你知道不？”三壮问：“请问你打听谁呀？”秀君说：“我有个同学是你们屯子里的，她是你们牤牛屯最漂亮的姑娘，叫樱桃，嫁给了老牛家。”三壮一听秀君的话，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辽东城就是小啊，一说起来都能遇上熟人，急忙说：“你真是问着人了，樱桃俺咋能不认识呀，她是俺亲二嫂呀。”
“真的吗？能这么巧吗？樱桃做月子时，俺还去喝过满月酒呢，咋没有见到你？”秀君有点惊喜，问道。三壮说：“那还能有假，错了管饭，樱桃就是俺家二嫂，不信你到牤牛屯打听去，你到俺家做客喝喜酒时时可能一时记不得俺，那时俺小。”说完三壮抿嘴笑了。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读而思
duersi
作者简介：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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