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革命的中年危机or一个全新的科技艺术时代即将到来
前不久,在科学界名气不小的“未来论坛”和锡纯公益联合出品了一个跨界展,就是把那些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们和艺术家们叫到一块交流,然后联合创作(当然主要由艺术家创作,科学家提供思想材料),再拿出来“成果”。
像这样的科学家和艺术家搞“联谊会”已然成为当下各类项目或论坛发布中最时髦的玩法了,既有深度又有内容,总比那些艺术家和电影明星们喝喝酒吃吃饭的义拍酒会party要好多吧,毕竟时尚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奢华,那是“万恶”的资本运作,而科学乃自由之路,是崇高的,和艺术家的诉求不谋而合。11月中旬的某一天,“物演_科学观与艺术观”这场主题展中,艺术家创作的作品被搬到中国大饭店里展出。策展人顾振清介绍说,展览由卢煜明、薛其坤、潘建伟、许晨阳、马大为五位未来科学大奖获奖科学家与陈文令、费俊、李晖、王度、杨千五位当代艺术家,一对一分组进行联袂创作,经过七个月的筹备和创作,五件全新创作的作品实现了真正的艺术家和科学家的结合,有互相激荡、有思维的交叉。
比如在展览现场,艺术家王度和实验物理学家薛其坤合作创作的作品是以一组虚拟的类物理公式为题目,“俨然变成一个科学实验室现场”。现场,各类不同组合的现成品全部被艺术家用锡箔纸黏贴包裹其表面,“隐去了原有的表象,成为无相的物质,以无相的物质结构一个有相的‘实验室’。”
在艺术家王度看来,人类认识世界,感知自己是从包裹着生命全部的万物触摸开始,从物的表象-可视、可触、可驾驭、可改变、可受用,逐渐切入到物的表象深处,直指远离感知系统的微观物质世界。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和野心以及与文明共生的征服基因,在释放万物深藏的能量的征途中,锲而不舍呕心沥血前仆后继,量子世界的发见就是人类证明自己的无数丰碑中最好看的一座。它携同其他科学领域不断优化着人类物质生态,开启了当代社会人工进化的模式……无疑,这种联袂创作模式很吸引人也很时髦,并且符合当下的用户习惯和观看模式,那些电视和手机屏幕里的真人秀(比如一个老歌手和小鲜肉联袂合唱)都这样演。最重要的是不显得浮夸和肤浅。
这是连阿布拉莫维奇也开始把她的行为作品变成3D打印的年代了无独有偶,在刚刚结束不久的上海西岸艺博会,我们甚至看到阿布拉莫维奇把她的行为作品通过3D打印、赋形、3D雕刻,变成非常科技感的作品。连一个行为艺术家都在利用3D打印技术输出作品,在艺博会上贩卖。据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院长邱志杰观察,这是传统的拍卖系统、画廊系统、博览会系统已经开始有冲动要把科技艺术/媒体艺术纳入到固有资本主义体系的一种信息。“原来好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媒体艺术,有点儿像在当代艺术的地盘挖出了自己的一块独立王国,最近发现这些大美术馆和资本开始想要收编这个独立王国。”
繁忙的11月,艺术界进入各种展览、艺术节、博览会、拍卖的旺季,夹缝中我们显然也看到了科技艺术频繁出场的身影。有心的人也发现了,这并不是一场偶然。比如今年5月份MOMA的那场展览,我们看到了路易斯·布尔乔亚的作品被做成全息的科技感很强的作品展出。有人说他们开始从库房里找出了他们以前收藏过的东西,另外编织一个他们的历史叙述,媒介便是科技艺术/媒体艺术。“你看当代艺术家天天在跟电影明星混,他们天天在开幕式上、酒会上搞效果。我们搞科技艺术的人每天在读书、在学习,所以好像是气质很不同的两种人。但今年我发现一个趋势,当代艺术的那些资本运作开始介入进来了。你看像MOMA这些机构,包括画廊、艺博会,他们会组织一些懂技术的年轻人,让他们服务于老派、老资本、老模式培养起来的明星艺术家,把他们包装成科技艺术家,一下子他们的东西肯定可以卖得非常好。你想想阿布拉莫维奇的一个雕塑肯定会卖的非常好,在收藏家那里,赞助系统那里,迅速抢走本来科技艺术所拥有的稳定资源,我可以明确地感觉到那是来自老派的资本主义艺术市场系统对数字化革命的一种反扑。”邱志杰说到。
当然,邱志杰所描述的肯定不包括隋建国。11月初,隋建国刚在民生美术馆办完他的大型回顾展之后不久,便在海淀的壹美美术馆迫不及待的展出他的新作品,这些作品无一例外的全部来自3D打印技术,这也是他接触3D技术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全面展出。乐鱼直播leyuzb.com隋建国在命名为“生灭与真如”的这场展览中展出40多件大中型雕塑作品,集中呈现了他运用3D打印技术以来作品的变化。尤其是第一次展出全新创作的由3D金属打印烧结而成《云中花园》系列。金属3D打印依靠激光将金属粉末熔解成型,可以直接从3D模型生成雕塑作品,不再需要经过手工转化铸造阶段。突破了手工造型在细节表达方面的极限,彻底改变雕塑造型的生产方式。
这样的作品,显然不是艺术家能够独立完成的,因为需要这需要昂贵的设备成本和技术,不找科技企业或者公司,根本无法实施。“我跟航材院的一起合作,产生了我觉得这次展览里边最拳头的作品,就是金属3D打印的作品。金属3D打印能打到70公分,全中国肯定没有先例,世界上要查一查。我有这个自信!”
隋建国说那两件金属打印作品让他的新作个展一下子心里踏实了。“没有科技和合作精神,这个作品是出不来的。这也就导致了这个展览迅速地落实。2013年开始,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在全国范围内做了一次调查,就是如何将3D技术运用到创作里面,当时作为一种技术手段,还没有完全进入到艺术领域。五年后,3D技术才开始慢慢的进入到雕塑创作和教学中,但从结果来看,很多时候还处在一种表面的接触上面,3D技术在艺术领域真正有用,需要艺术家和程序共同携手控制,这是3D数字艺术根本的内容。”隋建国说到。
正如隋建国个展题目的“真如”,隐喻内在的客观变化之持续性,对于变化的持续性的强调,暗示了一场社会变革的来临。科技的革新是人类认知和提纯现实世界能力的扩展,科技和艺术的结合在社会内部根本性地催生了文化和社会系统的相互渗透,并最终将这一结合的过程结构性地突现出来。它将吹去粘贴在文明表面意识的盲区,揭示出一个伴随智慧和人性双重觉醒的变动中的世界。
数字革命都已经开始“中年危机”了?比起隋建国,更有力的例子,要属深圳的那场“科技艺术四十年——从林茨到深圳”。那个全球历史最悠久、声望最高的媒体艺术节“林茨电子艺术节”第一次大规模被展出到中国,去了设计之都深圳。
展览现场,各种综合运用了人工智能、机器学习、数据可视化、3D打印、基因改造、动态捕捉、高清立体扫描、开源创客软件、AI编曲等前沿复杂科技的作品被展出,让我们看见不可见的“遗迹”“城市”“太空”“磁场”“基因”“气味”“器官”“自然”“风”“时间”“社会机制”“信息系统”,运用技术手段凝聚寻常生活中不可被感知之事,呈现出媒体艺术如何与社会生活产生交集,以及在社会中具体扮演何种角色,为大众勾勒出一个个期许未来的可视化科技创想,亦迸发一次次心灵与科技间的脑洞碰撞。
然而这个40年的主题恰好落在了“数字革命的中年危机”。最近两年,这是几乎整个欧洲的科技、数字艺术界都在探讨的一个话题。在数字革命过去的这么多年后,我们是否真的有危机?还是仅仅是数字革命出现了危机?数字艺术或者是新的科技艺术是否有危机?在邱志杰看来,林茨在这个时候提出中年危机的说法是特别有责任感的。一开始,我们可以永远讲着光鲜的革命话语,但是革命的话语无助于我们推进问题的细化。数字革命从一开初许诺给我们的,就是告别资本主义系统的可能,但是这种乐观的情绪显然是受挫的,数字革命二十年之后,“我们”并没有获得解放。
“拜拜,你们去玩画廊、玩拍卖,我们现在要把数字化的工具发到每一个年轻人手里,他们都有可能创作,他们都有可能编辑,我们要干掉版权这个东西……版权是他们整个可以卖艺术品的最重要的基础,但是我们数字化放弃版权,我们的数据要开源,软件要自由,另外想活下去的办法,不用你们那一套办法。但在今天,全世界的无产者好像最终没有联合起来,全世界的资本家都联合起来了。数字革命许诺的自由之路,两本书一本是比尔盖茨《未来之路》,一本是庞蒂的《数字化生存》,这条自由之路现在变成政治斗争甚至成为中美贸易等斗争关键的结点,谁掌握通信技术、谁掌握芯片技术,社交媒体给我们许诺一个表达自由,同时也制造灾难和假新闻。数字化带给我们方便也出卖我们隐私,我觉得现在是一个时刻,让我们把数字革命这样的概念重新政治化的时刻。”
邱志杰分析到,虽然数字革命只是过掉了一开始的狂热阶段,现在开始是进入到一个语言研究的阶段:到底数字艺术怎么生产?数字艺术跟知识产权是什么关系?数字艺术跟政治是什么关系...在邱志杰看来,真正意义的数字化生存远远没有到来,“应该说过去40年来,每一个普通的中国人都是数字革命的获益者,所以中国人会特别支持拥抱新技术,每一个动着和快手的中国底层的人,都是数字革命的拥护者,但是其实真正这场革命还没有到来。”
人工智能所代表的科技艺术时代要来了?今年5月,林茨电子艺术节重新设计了他们的未来博物馆。2009年,如果你评估或者分析这座博物馆,你可以看到他们拥有5到8个特定的技术,但现在,他们决定专注于一个技术,就是人工智能。“我们认为人工智能还没有达到极致的发展,人工智能不仅仅会影响我们,也会影响工业化,影响所有的技术,因为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技术进展速度可以对我们现有的一切带来挑战,所以我们一定要开始这个工作。” 林茨电子艺术节的展览总监马丁·霍齐克如是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