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海|永远的怀念:忆母亲魏永兰
2018年春节,我们十余位小学同学聚会后,李彦龙同学给我发了一张小学二年级时他父亲给他照的照片,无意中把我放学回家时的背影也照了下来。当时我肩上斜挎一个布书包,盯着这个布书包,我眼睛有些模糊了,那个布书包正是母亲给我亲手缝制的布书包。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忙碌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过去的事情又一件件地出现在脑海中。
我们小时候,由于家里子女多,外面靠父亲每月的工资维持生活,家里七口人的吃、穿、用等,全靠母亲操持打理。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平时穿的衣服、鞋袜很少购买,大多都是母亲给我们做的。家里买了台缝纫机,母亲学会了在缝纫机上做衣服。遇到不会裁剪的衣服,母亲就去请教学过裁缝的邻居,先画个纸样,然后把布放在下面,照着纸样裁剪下来。一有空,母亲就粘鞋帮,纳鞋底,手上都磨出了老茧。我在西工大上学时,看到一个同学穿的棉外套样式挺好,便借了来带回家,让母亲照着给我做一件,母亲二话没说,就找来布裁剪。当时春莲姐正好来西安,母亲便让她也帮着做,没几天就做好了。我穿在身上,暖在心里,心里是满满的母爱。
还是在上小学时,一天晚上,我去母亲的房间,看见母亲在暗淡的灯光下,洗完脚后坐在床边,修剪脚指甲,原先虽知道母亲裹脚,但一直未见过。当我走近看到母亲那双严重变形的脚时,还是让我十分吃惊。母亲的那双脚,只有大姆趾是直的,其余四个脚趾全都弯曲180度,紧贴在脚底面上,骨头像断了一样。母亲见我呆楞着,就给我讲起她裹脚的经过。她们那个年代,妇女都要裹脚,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用布把她的双脚缠上,每过一段时间就重新把布缠紧一次,硬生生地把四个脚趾压弯到脚底面,每缠一次,母亲说都疼得叫唤。我听后,心里感到一阵阵心痛。这种妇女裹小脚的封建陋习是对妇女的岐视和残害,一直到基督教传入中国后,在基督教的强烈反对下,中国才废除了女人裹小脚的封建陋习。
1960年前后,大陆遭遇前所未有的大饥荒,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饥饿与惶恐的气氛。当时实行供给制,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好在城镇居民每月还有27.5斤粮食、四两油、半斤肉的定量供应,才有了基本生存的条件,但是每天让人的感觉还是不够吃、吃不饱。为了填饱肚子少挨饿,除了挖野菜、采树叶、自己养猪外,父母亲也和工厂其他职工家属一样分到半亩多工厂围墙外的闲置地,开垦并种上了庄稼和蔬菜。当庄稼和蔬菜需要浇水时,母亲便吩咐我下午放学后,去地里跟父亲一起干活浇水。水是地旁边的一条很深的排水沟里的水,利用杠杆,一桶一桶地提上来浇到地里。我们常常干到天黑了才回去。当我们饥肠辘辘地回到家时,母亲早已做好饭等着我们。
每次吃饭时,母亲都是先给父亲盛好,然后再给我们盛饭,最后剩下的母亲才吃。那时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一种饭食叫“菜豆腐”,就是母亲从菜场拾回人家扔掉的白菜帮或萝卜缨,洗净切碎后与磨成粉粒状的豆子放到锅里搅合在一起煮,一煮一大锅,吃起来香喷喷的。至今那股特有的香味仍留在我的味觉里,令人难忘。此后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菜豆腐”了。三年大饥荒过后,母亲原本瘦弱多病的身体更加虚弱了,父亲也从原来他的同事称呼的“罗胖子”变得又黑又瘦,判若两人。
母亲是于1987年8月15日下午五点多去世的。去世那天,我正在渭南出差,下午两点多,突然接到车间主任的电话,说母亲病危住院速回。我听后,立即与同事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赶往渭南火车站。当我到了工厂医院时,已有五点多了。我直接进了急救室,只见母亲病床旁已站满了家里人和邻居们,我凑到母亲跟前,呼喊着:“娘,我来了,我回来看您了”!只见母亲闭着双眼微微动了一下,好像听见了我的呼声,知道我来了,可以放心走了。母亲尚有的一丝微弱的呼吸慢慢停止了……
过后,听爱人说母亲去世的那天,只有我们的女儿征征和母亲在家,下午两点左右,母亲坐在板凳上,忽然昏迷歪倒在地上。征征见状,吓得急忙跑到屋外喊叫邻居,邻居们来后把母亲送到了厂医院进行抢救,但未能抢救过来。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的是心、肺等脏器已衰竭,这就是说母亲是熬尽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滴心血而去世的。母亲的心血全是为我们儿女、为了这个家而熬尽的!
至今母亲离开我们已快三十三年了,我们永远怀念她。对母亲最好的纪念与怀念,就是把母亲那善良、朴实、助人、勤俭的优秀品质传承下来,教育好自己的子女,做一个正直、有良知的人。(写于2020年4月4日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