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约黄昏
朋友约,坐他的车一块出去转转,我说这些年经常坐你的车,应该给你加一箱油了,当然这只是个玩笑,友谊岂是一箱油可替代?有了车,活动的半径可以更大,去更遥远的地方,诗意更纯粹些。
到了黄昏后,天空越来越暗淡,人间低了几分,商户开始掌灯,夜市开始喧闹,几位进城卖菜的农民正骑着农用三轮车返回乡村,这一天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真实的,不可避免的。今天即将结束,我们又把未尽的希望寄托给明天。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黄昏,这是一个村子的边缘地带,一道深沟,被两座山夹持,形成幽深。村民们也许很好奇,这几个城里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干啥,偷玉米棒子?偷鸡摸狗?或许,我们的到来,给这里增添了一些不安。其实,我们是在城里待腻了,烦了,厌倦了,来寻找一点乐趣,分享不同样的空气。
渐行渐近的,是夜晚,只留下微弱的光,值守着一条独自行走的山路。两旁是玉米地,今年雨水充沛,个子长得挺拔,齐茬茬地在半空列阵成势。远处的作物看不清,应该是一些豆角、柿子、茄子之类,这是另外一些生命,在低处勃发,配合着这初秋的田野。
这已经到了黄昏的末稍,就差那么几十分钟就要被置换,但树的轮廓弹射在天幕上,仍然清晰,像一团黑色的火焰,正旺,似乎会与这个夜晚同归于尽。这是负隅顽抗,最后的呐喊,抗拒,山听到了,山不语。
注定不会安静的,因为那些蝉跃跃欲试,急切地登场,表现欲很强。那叫声,和白天所耳闻是完全不同的,更加坚厉,有穿透力,像刚刚从磨石上取来的刀片,划呀划,割呀割,这黄昏,似乎快要有伤口,急需更浓稠的夜色来包扎。这是不是和我记忆里的声音一样,我不敢断定,过了这么些年,记忆上落了尘埃,我很想拂去,扫净,又无能为力。借着这蝉语,我向故乡的方向紧走了几步,这几步,也是趋近,迷茫,又充满欢喜。
有领唱,就有合唱,虫们不示弱,发表着各自的演说,即便听不懂,我也装作虔诚,装作已经收到。最有福气的是耳朵,我多年难缠的耳鸣,感觉突然被治愈,恢复了功能,也许一瞬间被激活了。我们停止说话,只是倾听,这时候即使不说话,也非常美好。
从人群里将自己分离岀来,这不亚于一场革命,这时候,恍惚置身于世外,才能感到还有心灵的存在,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在等候。很欣慰,有这么一个黄昏,我们享得这份安逸和散淡。
突然,有一两声削尖的声音从山坡上滚过,朋友问,是不是狼叫?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知道这是狼叫,但我不告诉他,怕他害怕,一会返回时开车手会巨烈发抖。可我的心跳却加快,不行了,心快要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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