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部编版选择性必修中册《伶官传序》

【题解】

选自《新五代史·伶官传》，《新五代史》是二十四史之一，记载907年至960年间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的历史。本文是《新五代史·伶官传》开头的短序。

古称演戏的人为“伶”，在宫廷中授有官职的伶人叫作“伶官”。后唐庄宗宠信伶人，许多伶人做了官。欧阳修写《伶官传》，并冠以短序，是为了让北宋统治者吸取后唐庄宗李存勖宠幸伶人而身死国灭的历史教训，力戒骄奢，防微杜渐，励精图治。

本文为《高中语文课程标准》附录1“古诗文背诵推荐篇目”32篇文言文背诵篇目之一。

                                           

①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译】唉！（国家）盛衰的道理，虽然说是天命，难道不是（由于）人的作为啊！推究庄宗取得天下，与他失去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这个道理了。

岂非人事哉：人事，人的作为。

古今异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所以，……的原因）

词类活用：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名词作动词，推其根本）

【注】

1.古人常把王朝盛衰归于天命，欧阳修没有否认这种传统说法，但更重视人的作用。

2.庄宗：后唐庄宗李存勖，五代后唐王朝的建立者，923到926年在位。

【分析】第一小节提出中心论点——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接着点出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说明中心论点的历史根据——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一“得”一“失”，与论点中的一“盛”一“衰”相应，领起下文。

                                           

②- Ⅰ：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译】世人说晋王临终时，把三支箭赐给庄宗，并告诉他说：“梁王朱温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推立的；契丹与我订立盟约，结为兄弟，却都背叛晋而归附了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恨。给你三支箭，你一定不要忘记你父亲的志向！”

以三矢赐庄宗：以，把。矢，箭。

与尔三矢：与，给。

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其，副词，表示祈使语气，一定。乃，代词，你、你的。

判断句：

梁，吾仇也

此三者，吾遗恨也

【注】

1.晋王：李存勖之父李克用，沙陀部人（他的父亲姓朱邪，名赤心，有功于唐朝，赐姓名为李国昌），因出兵帮助唐朝镇压黄巢起义，受封为晋王。

2.梁，吾仇也：黄巢部将朱温，投降唐朝，赐名全忠，受封为梁王。唐僖宗时，他设计谋杀李克用，李克用也屡次上表请求讨伐他。从此，梁、晋之间战争不息，仇恨很深。

3.燕王吾所立：刘仁恭本是幽州将领，借李克用的势力夺取幽州，任卢龙节度使。后来刘仁恭归附朱温，他的儿子刘守光开始称燕王，后来称帝。这里称刘仁恭为燕王，是笼统的说法。

4.契丹与吾约为兄弟：李克用和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订立盟约，结为兄弟，希望共同举兵攻打朱温。后来阿保机背盟，派人和朱温通好。

②-Ⅱ：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译】庄宗接受了箭，把它藏在祖庙。此后庄宗出兵打仗，就派属官，用一猪一羊祭告祖庙，恭敬地取出他父亲（留下）的箭，用锦囊装着，背着（它）向前驱逐（敌人），等到胜利归来，就把箭收藏（在祖庙里）。

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从事，官名，这里泛指一般属官。以，用。牢，祭祀用的牲畜。少牢，羊、猪各一头。【古代祭祀用牛、羊、猪各一头叫“太牢”，用羊、猪各一头叫“少牢”。】告庙，天子或诸侯出巡、战争等重大事件而祭告祖庙。

请其矢：请，敬辞，用以代替某些动词，表示恭敬、慎重。

及凯旋而纳之：及，到、等到。

词类活用：负而前驱（名词作状语，向前）

状语后置句：盛以锦囊（以：用）

【课文分析】

第二小节与第一小节的“盛”“得天下”相照应，列举庄宗接受并执行晋王遗命的事。

先写晋王临终赐矢——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

然后详细交待赐矢原因——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最后写庄宗执行遗命——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③-Ⅰ：方其系【xì】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

【译】当庄宗用绳索捆绑着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用木匣子装着后梁皇帝、大臣的头，进入祖庙，还箭给先王，并把成功告诉（先王），（那时候）他意气多么盛大，可以说很豪壮啊！等到仇人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安定，一个人夜里呼喊，作乱的人四方响应，（庄宗）仓皇往东出逃，没等到看见乱贼，而（他的）士兵就逃散了，君臣们相互看看，不知道去哪里。以至于向天发誓，割断头发，眼泪流下，沾湿衣襟，多么衰败啊！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方，当。系，缚。组，丝带、丝绳，这里泛指绳索。

及仇雠已灭：及，到、等到。雠，与“仇”同义。仇雠，仇人。

一夫夜呼：一夫，一个人。

君臣相顾：顾，看。

至于誓天断发：至于，表示达到某种程度，相当于现代汉语的“以至”“以至于”。

何其衰也：何其，多么。

词类活用：

函梁君臣之首（名词作动词，用匣子装）

一夫夜呼（名词作状语，在夜里）

仓皇东出（名词作状语，向东）

状语后置句：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以：用）

而告以成功（以：把）

【注】

1.方其系燕父子以组：911年，刘守光自称大燕皇帝。913年，李存勖派兵攻破幽州，俘获刘仁恭及其族人；刘守光逃到沧州，仍被捕获。父子都被处死。

2.函梁君臣之首：923年，后唐军队攻入开封。后梁末帝朱友贞命令部将皇甫麟杀死自己。皇甫麟杀了末帝，随后自杀。

3.一夫夜呼，乱者四应：926年，屯驻在贝州的后唐军士皇甫晖勾结党羽作乱，拥立指挥使赵在礼为帅，攻入邺都。邢州、沧州驻军相继叛乱。

4.仓皇东出……不知所归：皇甫晖作乱以后，李存勖从洛阳往东逃，到了万胜镇，听说李嗣源（李克用养子，当时已叛变）已经占据大梁，只好命令军队返回。一路上士兵叛逃，失散了一半。至洛阳城附近，置酒痛哭。诸将一百多人相对号泣，都截断头发，放在地上，表示誓死以报。

                                           

③-Ⅱ：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译】难道取得天下难而失去天下容易吗？或者探究他成功失败的迹象，而都出自人的原因吗？《尚书》说：“自满招来损害，谦虚得到益处。”忧劳可以使国家兴盛，安乐可以使自身灭亡，这是自然的道理。

抑本其成败之迹：抑，或者、还是。

逸豫可以亡身：逸，安乐、闲适。豫，安乐、安逸。逸豫，安乐。指庄宗李存勖喜好音律，宠用伶人，以至自傅粉墨，与伶人共戏于庭。

词类活用：

抑本其成败之迹（名词作动词，推其根本，引申为“考察、探究”）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使……兴盛/灭亡）

判断句：自然之理也

【注】满招损，谦得益：语出《尚书·大禹谟》。原句是“满招损，谦受益”。

【课文分析】

第三小节转而议论，评论庄宗的盛衰，阐明中心论点。

开头首先赞叹庄宗的成功——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

然后慨叹庄宗的失败——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

大起大落的转折，将庄宗极盛和极衰作了强烈的对照，引发了作者的疑问——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接着引用《尚书》中的话作答，并顺势引申出道理——《书》曰：“满招损，谦得益。”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④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译】所以，当他兴盛时，全天下的豪杰，没有谁能与他相争；等到他衰败时，数十个乐官就能困死他，最后自身死了，国家灭亡了，被天下人耻笑。祸患常常从极小的事积累，而有智慧、有勇气的人多被溺爱的人或物围困，难道只是（宠爱）伶人吗？

举天下之豪杰：举，全、整个。

岂独伶人也哉：独，只、仅仅。

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溺，沉湎、无节制。

词类活用：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形容词作名词，极小的事。忽，一寸的十万分之一。微，一寸的百万分之一）

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形容词作名词，有智慧、有勇气的人）

被动句：为天下笑（为：被）

状语后置句：祸患常积于忽微（于：从）

被动句+状语后置句：而智勇多困于所溺（于：被）

【注】

1.数十伶人困之：伶人郭从谦乘李嗣源攻占大梁，李存勖众叛亲离之际，起兵作乱。李存勖率兵抵御，被乱箭射死。

2.国灭：李存勖死后，李嗣源（即后唐明宗）即位，群臣中有人劝他自建国号，此事虽未实行，但是庄宗死后，李克用嫡亲子孙都被杀，也可以说是“国灭”。

【课文分析】

第四小节进一步议论，引出教训，总结全文。

开头再次评论庄宗，点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最后引出教训，得出具有更普遍意义的结论——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使人逸豫亡身的不仅限于溺爱伶人，如果小看“忽微”，沉溺于声色犬马的逸乐之中，忘记忧劳兴国的至理，同样会导致身死国灭的下场。作者在这里含蓄地批评朝政，讽谏北宋统治者不要忘记历史教训，意味十分深长。这就使事理更具有现实的针对性，更具有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