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八旗子弟的“工资”到底是多少?为什么越混越惨?

八旗子弟,整天游手好闲?他们很有钱么?确实,在编的八旗兵丁是不愁吃喝的,他们有“铁杆庄稼”,但大清朝前后二百六十多年,八旗兵丁的待遇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先说八旗入关后铁杆庄稼是怎么规定的?

众所周知,清代旗人是吃皇粮的,俗称“铁杆庄稼”,旱涝保收,形成了一整套特权体系。清政府把旗人视作国家根本,所以在经济上予以优待,从入关时起,即永远免征八旗人丁的差役、粮草等税收,旗人只需承担兵役。有一整套土地和财政制度保障,甚至八旗有自己独立于政府机构的经济体系。但是,纵观清朝二百多年,八旗子弟的生存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是为什么?
▲八旗标志各有不同
八旗的经济基础和一般待遇
顺治初年,北京内城,即今天北京东城、西城区的汉民全部迁出,腾地方给八旗子弟居住。在北京周边,东起山海关、西抵太行山、南到河间府、北到长城沿线,进行了三次大规模圈地,获得十六万余顷的土地,成为“旗地”。这部分旗地一部分划拨为皇庄,是皇帝的私有财产,又称“内务府官庄”,有一万三千余顷。
八旗的宗室、王公有自己的王庄,总共有一万三千余顷。还有十余万顷则“计丁授田”,以人头分给旗人,每个壮丁可分三十六亩。同时,逼迫土地上的汉民投身旗人名下为奴,这些汉民往往还是有房有地的富裕人家,一下子成了世代为奴。
刚刚入关时,八旗主体是满人,还有汉军和蒙古八旗,总人口只有二三十万人。十余万顷的土地供养这些人口是绰绰有余的。当时,八旗兵已经每月发一次月饷了,每个季度还发“季米”,京营八旗的待遇比地方驻防的待遇更好。
康熙年间规定,北京旗营士兵,如前锋、护军这样的基层军官,每月饷银四两,骑兵是月饷三两,每年还有米四十六斛。步兵是月饷二两,每年还有米二十二斛。另外,养马还有一笔马银,如果出兵打仗,属于出差,还有一笔行粮。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刘小萌老师统计,八旗的大头兵的粮饷已经超过清代正八品官员的俸禄。
八旗官员,待遇就更加优厚。当官的有“俸银和禄米”。
旗员正从一品官员,岁(一年)给俸银一百八十两,俸米九十石
正从二品,岁给俸银一百五十五两,俸米七十七石五升
正从三品,岁给俸银一百三十两,俸米六十五石
正从四品,岁给俸银一百五两,俸米五十二石五升
正从五品,岁绐俸银八十两,俸米四十石
正从六品,岁给俸银六十两,俸米三十石。
总体上,八旗官员中品级最高的,在京是都统,在外是将军,岁俸银为一百八十两,米九十石;佐领是中层干部、正四品,岁俸银一百两出头,禄米五十二石五升;最低的是骁骑校,岁俸银六十两,米三十石。
这点银子确实不够开销
一年六十两银子,平均月工资只有五两银子,少了点儿。花天酒地肯定是不够的,周星驰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主角苏灿的父亲是广州将军,每年俸银为一百八十两,米九十石。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管家、仆人、老妈子,这点银子不可能维持阔绰的生活。
汉军旗人曹雪芹写的《红楼梦》中,刘姥姥看到大观园的一桌螃蟹宴,暗中计算了一下:“这样的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钱,五五二两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银子,够我们庄稼人过一年了!”
刘姥姥这样的小康农家,一家人一年还要花二十多两银子,王熙凤过一次生日就花掉一百六十两银子。广州将军一年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俸银,勉强够给一个大小姐过一次生日的。
▲《武状元苏乞儿》片段
八旗官员的银子确实是有点少了。所以,雍正朝起,建立养廉银制度,对地方官员自总督、巡抚以下,知县、巡检以上发给“养廉银”,数量从三万两到几百两。对京城官员,改为双份俸银禄米,对八旗官员则增给“亲丁钱粮”和“养廉银”。
所谓“养廉银”,是清朝特有的官员加薪制度,就是相当于现代的优秀员工奖金,本意是为了鼓励官员清廉而设置的奖励。例如,台湾巡抚刘铭传的年薪为155两银子,而他的养廉银达到一万两!台湾总兵的年薪为67两,军事补贴144两,养廉银为1500两。这是一笔超过铁杆庄稼数十、乃至上百倍的合法收入。
当官的照顾了,当兵的怎么办呢?清朝入关初期,清统治者通过大规模的圈地活动,掠夺许多肥沃的土地作为旗地,以不同的等级分配给所有八旗官兵,地位最低的披甲人也能分到房屋二间、耕地三十亩、月饷银二两、每年有禄米十余石,以及出征时一定数量的银米津贴。
说起来,这日子过的是十分“中产”了。但是,这套优厚待遇因为战争结束,圈地的停止,很快无法支撑了,多年之后这些八旗兵的繁衍生息,以往分配到兵丁个人的土地和粮米慢慢地要养一家乃至好几家人,八旗内部贫富迅速分化,一些八旗子弟贫困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八旗子弟贫穷,财政压力巨大
八旗子弟人丁兴旺,是好事儿啊,多拨点银子呗!可是,清朝自从康熙皇帝说了“永不加赋之后”,始终是吃饭财政。与此同时,八旗制度又是清朝的国家支柱,八旗子弟是清廷内部的特殊阶层,不允许经商致富,只能靠朝廷的铁杆庄稼吃饭。如今一边是永不加赋的政策红线,一边是和平年代,之前的圈地、劫掠成了过去式,蛋糕只有这么大了。八旗子弟的人口增长,让铁杆庄稼支出逐渐加大,国家财政已无力负担,继续把八旗子弟的生活全部包揽是非常痛苦的。但是,八旗人口逐步繁衍是每天发生的事实。
越来越多的八旗子弟堕入贫困。不过,他们的处境还是好于衣食堪忧的汉族农民。从收入来看,一个中等收入的旗人,每年饷银三四十两,禄米二十多石。清初米价在一两一石左右徘徊,江浙产米地物价更低。康熙末年,京城米价大约涨到了一两二钱。到了乾隆中期,米价到了每石一两五钱到二两。此时,中等收入的旗人大约年收入为八十多两。这个收入还是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到了乾隆末年,八旗兵丁的生活日渐贫困,乃至出现了所谓“八旗生计”难题。相声名段《官场斗》中,身为八旗副都统的刘墉,多次在乾隆面前念叨:“八旗兵丁甚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并不完全是艺术夸张。
当时,北京有数十万旗人,政策规定,不允许他们自主就业,更不准经商,但当兵的人数是有限的,八旗子弟也内卷了。乾隆中叶,京营八旗中已经有六千余人沦落到无法维持生计的地步,甚至有年老旗人无人赡养沿街乞讨,旗人寡妇自卖为奴的案件。
根据满洲旗人笔记《夜谈随录》所记:有个旗人本来是“马甲”,照理说每年有七八十两,是中等收入群体。结果穷困潦倒,经常误了上班。上级让他朋友通知他,再迟到早退,你这份铁杆庄稼我留给别人了。那朋友一进他家的房门,发现马粪遍地,房间墙上的破洞已经能大到能过一个人了。这旗人的老婆,在卧室不敢出门,恐怕是衣衫褴褛。已是深秋,这旗人只有一件白布单衣,脚下一双破洞的烂鞋,一看见老朋友上门泪如雨下。悲痛之际,听到卧室有响动,推门一看,竟然是他的老婆上吊,二人赶忙施救。
为什么旗人陷入了财务危机?
有稳定的固定收入,普通的旗人即使不能很富裕,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吧?其实,正是由于他们有铁杆庄稼,才陷入了财务陷阱。旗人是当时中国收入最稳定的群体之一,每月有饷银,每季度有饷米,旱涝保收,所以,许多放贷者借钱给他们,让他们养成了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
最后,许多旗人借了高利贷,利滚利还不起了。另外,八旗官员很腐败,旗人的饷银经常被克扣,或者迟发,这更进一步导致他们经常性的借贷。还有一点,实际上是更致命的,因为几代人不能真正工作,旗人的社会生存能力已经退化。
▲苏灿大字不识
在老舍先生笔下,旗人老爷定大爷是这副做派,毫无任何金钱观念,潇洒得很:“他不知道他父亲比祖父更阔了一些,还是差了一些。他不知道他们给他留下多少财产。每月的收支,他只听管事的一句话。”
比脱离社会更可怕的还有赌博,旗人赌博成风,这更是一个无底洞。堂堂的嘉庆皇帝亲自写文章分析赌博的坏处,可谓苦口婆心。
八旗子弟负债累累,屡屡做出激进之举,有人跑去衙门闹事,有人甚至跑去拦御驾。咸丰四年,有旗人因为吉年收入反而下降,陷入债务危机,写了一篇呈文,跑去惇郡王府投递,还痛骂管理户部的军机大臣祁寯藻是头号大奸贼,最终这个闹事的倒被咸丰帝以叛逆罪处死。四年后又出了更离谱的事情,咸丰八年,皇帝出宫途中,有旗人拦下御驾,痛斥物价太高,旗人生计艰难。
嘉庆皇帝的福利与改革
为了提升八旗子弟的收入,嘉庆皇帝多次尝试改革。首先,旗兵编制长期不变,导致补不上缺的旗人堕入贫困。嘉庆皇帝下令扩大养育兵的数量,扩张编制,扩大“就业”。所谓养育兵是八旗兵的后备力量,领正式旗兵五成的银子。嘉庆皇帝意在让更多的八旗子弟参加军事训练,增加八旗子弟的军饷收入,真打仗,八旗正兵都靠不住,自然不能让这些养育兵上,这项政策可以视为一项纯粹的福利政策。
不久,各部为增养育兵的好政策上了折谢恩,嘉庆皇帝借此机会给八旗官兵进行一次思想教育。上谕中说:“添设养育兵额,实因旗人生齿日繁,生计拮据”,纯粹为了改善你们生活。同时,希望各都统、副都统好好履行“教养兵丁之责”,“各习弓马,勤慎当差,节俭生计”,虽然说的是练习弓马骑射,实际上最主要的还是参加训练,有点纪律约束,因为嘉庆皇帝知道他们的所谓军事训练,多是花拳绣腿。只要旗人们改邪归正,好好吃福利,过日子就好了。只要别“赌博听戏”以至“钱粮入手,立即荡然”就烧高香了。
虽然,这种小修小补不能改变什么,总是缓解了一下旗人生活困难的问题。但真正的改革,如让几辈子不劳动的旗人实边垦荒,自主就业,发展生产,是不可能的。
到了同治年间,江南被太平天国朝所占,朝廷财政几乎崩溃。清政府被迫放松了对旗人的约束,允许他们自谋生计。许多底层旗人做起了生意,干起了手工业。庚子之变后,朝廷跑到西安去了,北京城又被八国联军蹂躏,留守北京的旗人大部分陷入贫困。毕竟是八旗子弟,还要尽量照顾,所以,清末新政时期,无论是练新军,还是北京招募警察,都是鼓励旗人报名,优先录取。但吃惯了铁杆庄稼的旗人竟有装疯卖傻逃避征招的。
当铁杆庄稼走进历史
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什么永恒,所谓“铁杆庄稼”一样。因为大清的有灭亡的那一刻的,当铁杆庄稼彻底没了,如老舍《茶馆》里旗人松二爷那句话:“现在想起来,大清国不见得好,可到了民国,我挨了饿”。
▲黄宗洛饰演的松二爷。
来源/话剧《茶馆》截图
1933年,牛鼐鄂发表论文《北平一千二百户贫户之研究》,估计当年的旗人,此时的满族居民,已经占到北平市贫民人口的一半。论文中专门举了一个真实案例,一个旗人叫富华亭,原本是富贵人家,肆意挥霍,最终变成贫户。
51岁的富华亭自豪地列举自家祖上的光辉:祖父当过陕西延安府同知,在任八年,积蓄数十万财富,不幸夫妻相继病故,这笔钱被小妾全部卷走。他爹去陕西讨要,最终只能把二老尸骨运回。但他父亲之后当了官,很快家境富裕起来了。
父亲爱交友,每天食客满门,京城内外知名饭店常看到他父亲办宴会。富华亭冷冷地说,当时那些亲友,此时没一个来照顾我的。当时,他父亲一年饭店酒馆的花费就有数百银元,最终没留下一文钱积蓄,只有三所房产而已。
富华亭这一代几个孩子全是放荡公子哥,整天和地痞流氓鬼混,天天想怎么从父亲手里搞点钱。他们一家人抽大烟,如今已经穷困潦倒,大烟一点不能离。民国时期,没了铁杆庄稼,也想自谋生路,一度想开私塾赚钱过小日子。但此前奢侈惯了,欠下大量债务,利滚利的,最终闹得一家人七零八落。
富华亭的弟弟和老婆抽鸦片,得钱之后,日夜不停地吸,吸完了沿街乞讨,亲戚朋友骂他,他说自己是 “喜为乞丐”。最后,老婆抽大烟抽死了,四个儿子夭折,房产卖了刚够抵债,最终当兵去了,落得两腿残疾。妹妹荣珍好打扮,当年置办的衣裳首饰,进入民国开始典卖。最后卧病在床,成为贫困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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