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蒸”好
过年“蒸”好
□刘水芹
蒸馒头是过年的事情,平时一般人家不蒸馒头,费事耗草。腊月二十四是祭灶,也有过二十三,俗话说:官三民四。祭灶后,家家蒸馒头,一笼两笼,实心馒头,酸菜馅、萝卜馅馒头,红豆糜馅馒头等。
蒸馒头要大火烧,需要硬草——木柴、树枝、树根。家家户户平时积攒硬草,留着过年蒸馒头。入冬后,各家男孩子、壮劳力到处找寻树根挖掘,晒干,劈块,码放起来,留作过年蒸馒头。
“小孩盼过年,大人怕花钱”。腊八粥喝过后,数着日子,过年的氛围逐渐浓郁,大人责骂孩子也变少了。寒假开始,村里的孩童快乐地聚集,跳绳、跳格、踢毽子,打梭、打瓦、掼钱堆,溜冰,掼包,捉迷藏,欢乐的笑声弥漫在整个村庄。
蒸馒头前一天,父亲把水缸挑满水,母亲系着围裙,准备馒头馅,有酸菜粉条,萝卜豆腐,红豆糜……母亲忙碌着,脸上满是笑容,我也跟着忙前忙后,一会儿揉面团,一会儿和馅子,偶尔帮着烧锅,不亦乐乎。准备红豆糜最有趣,红豆放在水里浸泡几个小时,然后放到锅里煮,捞出晾干水分,接着捣碎成糊状,最后团成一个一个圆球。红豆糜分成两份,一份加白糖。有糖的,正月来亲戚时吃,自家平时吃没有糖的。看着放有白糖的红豆糜,乘大人不注意,捏一点在嘴里吃吃,甜甜的。
晚上和面。母亲搅拌面后,父亲加入进来,用力揉搓,把面和好,有好几盆,盆上放着笼布。一盆放在小锅里,一盆放在我被窝的另一头,还有一盆放在大锅的锅盖上面,大锅里面有和好的米面糊,还要蒸一笼米糕。
祭灶后一般是四九五九的天气,天冷结冰,和好的面团放在灶台锅里的,锅里放少许温水,临睡觉前还要再烧一把,把水烧温,温度要恰到好处,太热会把面“烫死”,无法蒸馒头。
第二天,早饭吃得比较潦草,稀饭山芋对付一下,中午有馒头、米糕呢。
喜欢帮忙做家务的我,今天忙得很,一会烧锅抱草,一会端盆倒水,偶尔还和妈妈一起揉团面,学包馒头。锅屋是忙碌的,喜悦的,热气腾腾。
蒸馒头一般同时两笼,第一锅包的是酸菜馅一笼,萝卜馅一笼,都是我不爱吃的。第二锅上面是加糖的红豆糜馅,下面是没加糖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从馒头进锅,不住忙前忙后,可眼睛始终没离开蒸馒头的锅,板等可爱的馒头出锅。
蒸馒头是技术活,先大火把水烧开,热气腾腾还需要十分钟左右,今天的时间过得真慢,水汽弥漫,暖和,热闹,终于闻到馒头的味道。
终于等到笼盖掀开,热气升腾满屋,母亲哈哈手,摁一下,白白的馒头立即回弹,鼓鼓的,煞是好看,像一个个小胖子。母亲笑嘻嘻的说:今年馒头蒸得好,多亏丫头来帮忙。白白的馒头出笼了,它们似乎对着我笑呢。晾一晾,馒头从笼屉上拿下来,稍过一会,母亲拿一个馒头给我——馅是加白糖的红豆糜。咬一口,幸福洋溢在心间,还没有吃到红豆糜,甜味已沁入心脾。
几乎没歇气,一个馒头就跑到我肚子里,打了一个嗝。还想吃加糖的红豆糜馒头,站在锅屋不走,父亲说:“你还能吃一个吗?”我毫不犹豫地说:“能!”拿着馒头出去玩,其实肚子已经圆鼓鼓了,只是想吃加糖的红豆糜,掰开,只吃红豆糜,可是豆糜外馒头实在吃不完,怕哥哥弟弟笑话说“眼大肚皮小”,最终丢到草堆跟,假装吃完了。
哥哥和弟弟,玩足回家,洗手,母亲给他们一人一个酸菜粉丝馒头。他们又跑出去玩了。
父亲抱草时发现丢弃的馒头,很生气,侦查破案,弟弟检举说:肯定姐姐撂的,我和哥哥吃的是菜馒头,你看,那里是红豆糜,就是姐姐!哥哥也帮腔:没有旁人,就是妹妹。我推测他们嫉妒我吃的是白糖豆糜馒头。我嘴硬申辩:不是我,是门旁胖丫的。
父亲训斥说:“胖丫家明天才蒸馒头。你没学过‘粒粒皆辛苦’啊?一粒小麦不容易呀,半个馒头我流了多少汗水啊,吃不完拿回家给我吃,怎能把半个馒头扔了?你吃了,我不心疼;糟蹋了,我心疼呀!”我低头红着脸满眼泪,脚在地上来回踏。弟弟捂嘴笑,哥哥帮腔说“她眼大肚皮小”。
有一年馒头蒸失败了。因为锅底火大,烧得时间长,锅里的水被烧干了,远远的闻到糊味,打开锅,馒头糊了,锅被烧得通红。听母亲说:“当时都被吓傻了,害怕一不小心,锅屋被烧了。”这时锅里如果加水,很容易起火,而且铁锅可能炸裂开,很危险,都是草房子呀。急中生智,母亲把一棵大白菜扔在锅里,才避免可怕的事情发生。笼箍已经糊了,蒸笼也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年前年后,只需要准备稀的,干的,大部分是馒头。正月里请新娘子,来亲戚,馒头端上来,蒸得如何,馅子味道怎样,也关系到主妇的面子呀。
有的人家还把馒头晒干,能吃一春天。
现在生活越来越丰富,职业细分,蒸馒头已经变成一种生意,一年到头都可以买到馒头,每年过年前我们也到饼店象征性地买一些馒头,年货储备,特别是买几个红豆糜馒头。
哥哥外孙女都三岁了,过年一大家聚会,哥哥弟弟还会揶揄我:眼大肚皮小,吃多少拿多少呀。
过年“蒸”好!
刘水芹,女,1973年生,江苏省泗阳县人。喜欢每一片绿叶,耕耘在黑土地的园丁,爱与儿童在一起,喜欢读书,文章散见各类报刊。散文《车来车往》暗合2017江苏省高考作文题,后被拍摄成视频散文,腾讯视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