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比起水果,小孩子更爱吃罐头?

『糖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延时手段。』

文/梅姗姗

“就是上面堆了好多黄色白色红色的那个!”六岁的弟弟特别强调,他的“生病蛋糕”一定要什锦水果口味的。他嗓子都哑得不行不行,却还是逞强要说。

我和他妈妈一边应和,一边纳闷成人世界里那么多好吃的香芋、巧克力、咸蛋黄、肉松他不选,上个世纪的遗留产物罐头混合水果他倒是爱得深沉。

弟弟莫非是带着上辈子的老灵魂,从干妈肚子里出来的?

01

这当然是个玩笑。

回望童年,谁还没个站在糖水菠萝和糖水黄桃的大玻璃罐前走不动路的记忆呢?一大罐糖水菠萝在手触及不到的货架上,想吃到不行,却无能为力。只能半鼻涕半眼泪地撒泼耍赖,才能偶尔获得一次“胜利”的嘉奖。

“啪”,罐子打开的声音清脆而快乐。

看着大人把叉子叉进去,取出大块糖水菠萝放进小碗,口水没来由地哗哗分泌。 “一次不能吃多,最多两块”,大人一脸严肃。你可怜巴巴地央求,“再来一块,就一块”,得逞后满脸鼻涕口水,乐呵呵地捧着碗看动画片了。

咬一口,多汁软嫩的质地,可以让娇嫩的乳牙毫不费力地穿入;不失望的甜蜜汁水充满口腔,舌尖还有一丢丢酸。冰镇后更爽!盛夏午后来上两口,眯着眼看电视里的神奇宝贝——身与心的满足在那一瞬间被铭记。

往后余生,每次与糖水菠萝的重逢,都会重现那单纯凉爽、甜酸多汁的夏天。

02

为什么新鲜菠萝、黄桃,无论再甜,都无法比拟糖水罐头的滋味?

2010年,美国著名生物心理学家Julie Mennella找来了356个年龄在3~10岁,种族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孩子。她试图通过一系列实验,找到孩子对于味道的偏好。

塔拉是实验中的一个孩子,她才6岁,手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具,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地方。在她的面前,放了两个不一样的奶油布丁,她只需要吃一口,喝口水,再吃另一个奶油布丁,如此持续吃五组不同的食物。

这些食物成分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糖的用量。

吃完奶油布丁的塔拉什么都不用说,她吃完每一个试验品后的表情,才是实验记录人员最在乎的参考标准。Julie Mennella把这个实验叫做“儿童的味觉极乐点探寻”(Bliss Point)。

图 / pixabay

实验结果证明,孩子对于甜的天生热爱,无关种族,始于天生。并且孩子对于甜的“极乐点”值,超过成年人的3~4倍。

也就是说,孩子天生对甜的喜爱,是远高于成年后的自己的。

03

天然水果和糖水罐头,一个是天然环境里的美味概率,一个是人工干预下的美味最大化。

天然果园里,一颗黄桃树得历经日晒风吹,堆肥选果,才可能结出一个个明黄透红的果子。结出果实也不意味着美味,万一在收获的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雨,树干吸饱了地里的水分,甜味便被稀释,水分虽足,但甜度不佳;如果雨水不够,果子普遍偏小,虽然甜味丰富,口感却不行。

这还是精心养护的昂贵的精品黄桃。对于上百亩地的果园而言,果实的种植只能以最大公约数的方式进行,也就是统一灌溉,统一筛果,统一施肥。个体好不好吃不重要,只需要在对的时间结出足够卖钱的果实。

“怎么如今的水果没有以前的果味儿了?”你脑袋上生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没办法,这就是概率。自然环境中,黄桃好吃是一个需要运气的事。

做成罐头就不一样了。

一瓶黄桃罐头的诞生,初心只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存大自然赋予的味道。糖和盐都是大自然给予的延时手段,巧思的人类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奇妙,便开始了对于这两味元素的实验。

盛夏,黄桃大批量成熟,赏味期限最多一周。新鲜丰沛的汁水当然是树下吃最美好,但若没有储藏新鲜的能力,入秋之后,万物休息,人便无法更好地生存。最早的水果存储方式是晾晒,脱去水分,微生物没有环境滋长,水果便拥有了长期储存的可能。

但丢失水分的同时,食物也会失去口感。水果的纤维和高度凝练的糖,成了这个果实在繁盛过后的唯二基调,好吃是好吃的,但若想尽可能复原它曾经的美味,还需要更多的处理。

如何既保持水分,又让食物得以长久储存?糖的出现,让一切成了可能。科学家对此是这样解释的:罐头里完全隔绝氧气的环境,让微生物无法滋长;高饱和度的糖水,让水果保持水分的同时,还可以替换一些水果本身自带的水分子,让水果的整体酸度降低,味道便更清甜。

更别提在糖水里被逐渐软化的水果纤维了。软化的纤维让牙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穿透它,厚重的肉质又给人极大的满足感。对于成年人,这种完全失去脆韧的滋味或许没那么大的诱惑力,但对牙齿还没有发育齐全的孩子,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美味!

最后的最后,糖水罐头意味着即食!只需要打开罐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肉都削好了,筋都没有了,甜滋滋地等着你,吃多少都不为过。

电影《重庆森林》

04

弟弟吃着里层也夹了罐头水果的奶油水果蛋糕,喝着牛奶,乐呵呵地冲着他妈妈咧开孩童般纯真快乐的微笑。

“你最喜欢什么水果?”干妈好奇地问他。

“黄桃!还有这个椰果!”他举起叉子,亮起沾满奶油的黄桃颗粒,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你说是不是谁生的就像谁?” 干妈冲我笑着说,“我怀他的时候就喜欢吃黄桃罐头,真的特别喜欢,如果我老公不打住我,我一天可以吃掉一罐。”

我突然好奇——说不准我们小时候喜欢吃什么,也跟我们的妈妈有关。她们喜欢什么,我们就接收什么样的营养,到最后,我们也成了罐头水果的狂热粉丝。

这么说来,我妈在怀我的时候,好像最喜欢吃的是凤梨罐头。

难怪…

我突然理解了自己对糖水菠萝的热爱。

作者档案

梅姗姗

肥肉重度上瘾者

曾在纽约吃喝6年

现居北京

从事和吃喝有关的写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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