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 —— 历史、财富、人文、家国考量下的大江大河
今天笔记本电脑坏了,拿去修理(大家不要脑补陈老师的剧情)。我的笔记本电脑,系统和数据是分开的。系统盘是固态硬盘,因此启动速度比较快,而数据和内容,都在机械硬盘里,相对不容易故障,容量也大得多,而且还可以修复数据,备份也容易一些。—— IT老司机,嘿嘿嘿。
更换了固态硬盘,晚上重新安装系统,耽误了很多时间,写作就搞不完。因此,找了近期一篇比较重的文章,重新发一下。
这篇文章,有大量的删节,第一次发的时候没有成功,后来改为付费文章,现在重新发出来。
这两天断断续续看了一些《大江大河》第二部的片段。这是一部改革开放的时代剧,拍得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像我们这些中年以上的人,看着这部剧,都能够找到诸多那个时代的影子,就有很深的共鸣。
片子取名《大江大河》,英文名字Like a Flowing River —— 就像一条奔涌的江河。片子中的主要场景和人物故事,应该是在江南一带。
零零碎碎看了这部网络热剧,今天我想写写脑海里的长江。
无论是现实还是未来,长江将会是世界最重要的大河。全世界,没有任何一条大江大河,能够在经济和财富的意义上,和长江相提并论。—— 以全流域承载的人口,创造的财富,长江遥遥领先于全世界的任何一条别的大河。
从文明而言,黄河是中华文明的母亲河,黄河几千年来沉重的灾难,逼着黄河流域的华夏子民,面对自然灾害团结起来。而黄河再往北,长城成为抵御游牧民族南下的国防工程。
无论是治理黄河,还是构筑长城,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财富,并且需要强大的中央集权力量,以此动员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东方大国的核心体制在北方—— 团结尽量强大的力量,战胜天灾,抵御外敌入侵,这就是国家存在的最原始基础。
全世界其他地区,没有这样的天灾和战争压力,因此总体倾向于分散和碎片化。即使穷极西方数百年航海时代而成的超级大国,不过两三百年也是内部分崩离析。
地理是孕育人类文明的摇篮,自古以来所有的族群,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耕民族、游牧民族、海洋民族摊开来说,其实人的基因差异并不大,任何人种之间,都可以混血。但是文明的差别就大了,这其中最重要的区分点,就是生存的方式。
前面说了,全球没有任何一条大河,有长江这样的财富价值。和黄河、长城的意义不一样,长江代表着流淌的财富。尤其是长江中下游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乡。交通方便,居陆向海,通达全球,物产丰富,气候适宜,可以养育海量的人口,而且这些处于同一纬度的人口,有着相通的风土人情,大江打破了一切的地理隔阂,让长江沿线的任何一个省份,都不会固步自封。
即使动荡岁月,长江沿线各省,也没有明显的割据 —— 毕竟在长江之上,强设关卡拦截收税,既不可行,也没法长期坚持下去。所以,像三国时期那样,长江上下游分属于不同的割据政权,后世基本就没有再出现过。从这个角度而言,长江从四川往下一直到出海口,整个体系并不支持横向的分裂。
或者说,从地理特征上来说,长江流域的经济,从来就是一个整体。只不过上游下游分工有不同,水运打破了隔离,即使在全国高速公路连接成网以前。长江的辐射效应,一直可以抵达四川宜宾以上。
长江是财富之江,而江南(长江下游)又是财富的集中地。因为自古以来,商贸乃至于后面发展的金融,都是积累财富极快的路径。而长江的交通能力,反割据地理特征,让长江的下游地区,天然就是财富的聚宝盆。
财富是双刃剑,尤其是海量积累的财富,人类的麻烦在于,贪婪心驱动之下,积累越多的财富,越倾向赚取更多的财富 —— 财富的无限自我增值欲望。
珠江当然也有财富聚集效应,比如珠三角地区,长期以来也是对外商贸的重镇。但是珠江往上游一点地方,就是热带亚热带的山区,而且从云、黔、桂、湘、赣,山区制造的物理隔离,让上游地区“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而且能够容纳的人口相对也有限,所以珠江三角洲的“大后方”,即地理容纳的空间,其实远远小于长江。
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在珠三角和粤东粤西,有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甚至在岭南地区,其实只有珠三角一带特别突出。其他地方,经济上多为庸碌之地。
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前,珠三角地区距离北方非常遥远,而且隔着交通不便的岭南。而江南地区距离京城距离不远不近,通过大运河的运输连接,江南地区实际上是北方政权的财富税源核心地带。—— 反过来,江南地区参与体制的程度就很深。
江南地区天然具备的财富聚集效应,掌控了商业贸易,很容易同时又掌控金融管道,方便形成庞大的财富集团, 更直观一点的说。就像现在的一些平台,既有商业贸易又有信贷业务,既是商业平台,又是金融平台。从这个角度来讲,它就是征收的是交易税 —— 而其中的金融借贷的利息,一点也不低。
从历史的教训看,到了明朝中晚期的时候。京城已经很难从江南收到足够的税负,与此同时,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把明朝帝国的财政资源消耗到了极致。这其中,把控着舆论力量的士人,是重要的主角。
为了避免江南财富一家独大,清王朝同时在山西扶持了晋商(当然另有别的历史渊源),到了康熙朝之后,把对外贸易的口子放在了广州(号称:天子南库)。把票号、盐税、海关税,几块财富大头,分散到几个不同的地方。
广州作为清王朝的对外贸易窗口,创收了大量的贸易顺差财富,英国人无论怎么精明,贸易都是逆差。无论是战争(贩卖鸦片),或者是对外贸易,抑或是传教,这些对付其他地方一用就灵的伎俩,在广东似乎都没有发挥作用(以后我专门写)。何况就算占领珠三角一小片地方,也根本动摇不了大清帝国的国本。
珠三角的地理局限性,英国人实际上后来是彻底明白。鸦片战争中,在英军打到镇江以前,虽然大清朝手忙脚乱,但是一直都没有政权的危机感,镇江战役之后,清王朝不得不选择妥协 —— 因为控制了漕运重镇,于北京城的补给线遭遇了致命的威胁。
《南京条约》之后,英国人要求开放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处为通商口岸。从此,帝国主义对于中国攻击的重心,转到了长江流域。英国人当然很清楚,控制了长江,就掌控了运输大动脉,也深入到了财富的核心地带。
通过长江,海权国家以海入江,深入中国大陆的腹部。中国传统的陆权优势,在西方列强船坚炮利面前,彻底地丧失了优势。与珠三角的贸易不同,英国人一旦掌控了长江的贸易,迅速的在整个长江流域,培育出了强大的代理力量。
在甲午战争战败之后,清王朝意识到了铁路的重要性,特别是铁路经济带,改变过度依赖长江运输。以陆制海,以陆制江,成为很长时间的路径依赖。
所以,仔细思考一下,解放战争渡江前夕,人民解放军炮击紫石英号,就远不止是军事上冲突那么简单,另外有着深刻的意义,相当于警告帝国主义列强,长江是中国人的,不要试图通过长江再插手中国的事务。
话题说到当今时代,南北经济差距日渐拉大,似乎又回到了历史地理的人文规律里,因为长江强大的经济发展潜力,十几个GDP突破万亿大关的城市,长江流域占据了绝对多数,特别是长江中下游地区。
归根结底,从成都到上海,是一曲“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财富、人文、家国故事。同样,当我们思考历史的资本和权力这些关系的时候,我们都要想想,曾经在长江(特别是江南地区),曾经发过的一幕幕博弈故事。
也许读懂长江的经济,也是破解历史周期律一个有意思的思考节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