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醒酒、可醉蝶、可展春的“杏花香”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是陆游诗中描写南宋临安风情的名句。两宋时期,卖花是宋人都市生活中的一景,欧阳修《六一诗话》记载北宋汴京流行:
“卖花担上看桃李,拍酒楼头听管弦”。
在宋代人人都是“花痴”,宋代以簪花为时尚,无论男女都会在发鬓或帽冠上簪花一朵,或更多。
苏汉臣《货郎图》卖货郎发鬓上簪着花
南宋 《春社醉归图》中参加宴饮后回家的老者,帽子上簪着鲜花
除了簪花,宋人还钟情插花。花事曾是构成两宋风雅的元素之一,与焚香、品茗、挂画并称“文人四雅事”。
杏花很早就被古人当作插花的花材,南北朝诗人庾信《杏花诗》中描写折杏花插瓶待客“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宋人杨万里有诗《瓶中梅杏二花》:“梅花耿耿冰玉姿,杏花淡淡注燕脂”。
杏花与梅花、桃花、李花同属蔷薇科李属落叶乔木,在形态上多有近似之处,其花朵之美亦相仿佛。
宋人的审美杏花虽不及梅花,但杏花之娇艳远胜桃花,南宋朱淑真《杏花》:“春心自得东君意,远胜玄都观里桃”,杏花尤以花色多变为胜,被誉为“娇容三变”。
杏花未开色纯红,开时色白微带红,至落则纯白矣,大大提高了观赏价值和审美空间。
杏树开花繁茂,非常适合群植观其逞芳斗艳之势。大片群植的杏树,红花如朝霞欲燃,白花似雪压枝头,分外壮观。
群植的杏花落花时亦凄迷撼人心魄,初开及渐盛时花色艳丽,盛开后花色却转为纯白,且随着花瓣的凋落,渐有疏离淡雅之感。
因此,北宋王居卿认为杏花拥有与梅花相同的清雅和韵致。
宋《王直方诗话》记载苏轼、王居卿等聚会杨州,居卿置酒曰:
“疏影横斜清水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林和靖《梅花》诗,然而咏杏、桃李皆可。”
虽然王居卿认为杏花可比梅花,但梅花傲霜雪,隐隐高士的品格与文人雅士精神所系,在文人雅士心中是任何花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东坡先生说了:“可则可,但恐桃李不敢承当。”
宋人谢采伯的《密斋笔记》中将香品之气味分为:清、甘、温、烈、媚五种,并与花香做对应。
杏花属其中的温者,对应笃耨香。在诸多凝合花香方中,有三方模拟杏花香气的香方:吴顾道侍郎杏花香、杏花香一 、杏花香二。
杏花香一:甘松、川芎各半两,麝香少许,右为末,炼蜜和匀丸如弹子大,置炉中,旖旎可爱,每迎风烧之尤妙。
清代《青烟录》中记载“杏花香,香家小品也”,所用香料非名品且制作简单,却情趣盎然。焚时不宜硬火,需用云母、银叶隔火。
如果把上方“杏花香”中香料比例稍作调整,杏花香就变成了百花香气,明《香乘》中记载的“百花香”也仅使用了甘松与川芎两味香料,歌曰:
三两甘松(别本作一两)一两芎(别本作半两),麝香少许蜜和同,丸如弹子炉中爇,一似百花迎晓风。宋元时期的《寿老新书》中记载的“百花香”甘松为一两,芎为二两。
另一方模拟杏花香气的 “吴顾道侍郎杏花香”,制作要比“小品杏花香”要复杂讲究的多:
白檀五两(细剉,以蜜二两热汤化开,浸香三宿取出,于银器盘中裛紫色,入杉木炭内炒,同捣为末),麝香一钱(另/研),腊茶一钱(汤点澄清,用稠脚,茶叶的残渣),右同拌令匀,以白蜜八两捜和,入乳钵槌碎数百,贮磁噐,仍镕蜡固封,地窨月余,可爇。矣久则佳。
此方所用香药也不多,仅白檀与麝香两味,但对檀香的炮制很讲究,要用蜜浸檀香后还要与杉木炭一同炒制。麝香要用蜡茶渣调和。
杏花香中的上品合香,是用蔷薇水调和做成的香饼子。宋人在制作高档合香时会以蔷薇水作为调和剂,让香中带有明显的花香。
杏花香,之一:附子沉、紫檀香、栈香、降真香各十两,甲香(制过)、薫陆香、笃耨香、塌乳香各五两,丁香、木香各二两,麝半两、脑二钱。右为末,入蔷薇水匀和作饼子,以琉璃瓶贮之,地窨一月,爇之有杏花韵度。
这款杏花香中的香料“附子沉”,在不同的香书中记载稍有不同,宋《陈氏香谱》中“附子沉”是分开书写的附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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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陈氏香谱》中的附子/沉,如果是两味香料的话,就是香附子与沉香。明《香乘》杏花香中记载的是“附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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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附子沉是一味香料的话,《香乘》中的“附子沉”应该是海南土沉香的一种。
南宋范大成《桂海虞衡志》记载:“沉水香出海南黎峒。一名土沉香,少大块。其次如茧栗角、如附子、如芝菌、如竹叶者佳。至轻薄如纸者,入水亦沉”。
以那本书为准,在此下不了结论。此杏花香有可能是宋宫中流传出来的香方,香方中的笃耨香在北宋是宫中名香之一,尤为珍贵。
北宋《墨庄漫录》记载笃耨香分黑白两色“白笃耨香八十千,黑者三十千,所以外廷得之,以为珍异”。
清人王欣《青烟录》中也记载了杏花香,并且对香做了评价:“可以荡魂、可以醒酒、可以醉蝶、可以展春、可以卖愁、不激不弱、如春风之扇和。”
在《青烟录》中记载“杏花香”中的“附子沉”为香附子、沉香。可见古人对杏花香中的“附子沉”有着不同的理解。
▲《青烟录》中记载的杏花香
香方中同时使用了薰陆香与塌乳香, 对薰陆是不是乳香?
模拟花香的合香,非常适合春季用香,明《晦斋香谱》中记载主春季的香“焚之有百花香气”,日本香书《薰集类抄》中记载“六熏物”中的梅花“最适宜春季使用。
中国香书中拟花香要比日本丰富的多,像梅花香、兰花香、杏花香、百花香、野花香等,都很适合春天熏焚。
香,不仅能芬芳宜人,净化去污,而且还能安神静气、调和情致具有养生养性的功效,“以香养性”更是古人生活的日常。
小院春寒闭寂寥,杏花枝上雨潇潇。
午窗归梦无人唤,银叶龙涎香渐销。
宋人胡仔的《春寒》是古人日常用香的真实写照,古人诗词中的“龙涎香”,也带有丝丝的花香,有素馨、茉莉、玫瑰等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