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开始为医美打广告,普通女性的焦虑有多无少

#蔡康永陷入颜值争议#上了微博热搜,这个被认为是“华语圈最会说话的人”和作家冯唐在视频里侃侃而谈,谈论美貌和对衰老的恐惧。事实是,这是一个著名的医美品牌的广告,他们的对话温柔却又精准地卡死了选择医美的顾虑:整形仍是“自然美”、整得成功并不会被看出来、以及,美真的很重要。

美貌是我们时代最大的生意之一,也可能是最普遍的一种焦虑。无论医美或美妆是否带来了更多自信。大多数的普通女性都需要和这种焦虑对抗。

一 

Kumata前不久从英国学成回国,一起带回来的还有炸鱼薯条喂出的20斤体重。对外,她是25岁的年轻女性,但剩余的青春额度有限,催婚成了父母打电话时候的重要话题;对内,她是双性恋,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友,国内的环境下不能也不打算结婚,更没有生育的念头。

即使人在上海,环境已经相对包容,但一个女性想要表示自己不婚不育仍然需要底气。仿佛只有事业有成、保养得当、体型优雅才能够算是被大众认可的不婚女性,否则明里暗里都会有人传达着这样的信息:你说你不想结婚,你有得挑吗?

于是久违的关于外貌和身材的焦虑回到Kumata身上。她审视镜子里的自己,青春期的烦扰一点未变,胖了、皮肤黑了、长痘了,有时候衣服的线头都能引起焦虑,她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看起来不够好?”,又总能得出结论“确实是不够好”。

虾饺深知这种强烈且巨细靡遗的焦虑。镜子里的面孔再熟悉不过,却每每都能发现新的不满。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手指太短,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脚趾不够好看——这类感受常被人误会成夸张的玩笑,虾饺自己知道不是,脚趾不好看带来的糟糕感受是千真万确的。

她们都在成长期有过不太好的记忆。幼儿园时,有其他小朋友对虾饺说“你很胖我不喜欢你”,小学开始会有男生踢她椅子喊肥婆;Kumata回忆起青春期时身边女孩都像是白净纤细的枝上豆蔻,而她皮肤粗糙暗淡身材微胖。性格活泼有趣的Kumata男生缘倒是一直不错,但是女生的圈子很排斥她,因为觉得她很“捞”(广东话中土气的意思),又没有女人味。最受欢迎的永远是美丽的女孩子。

这些事情很难被追责,小孩子身上有纯粹的恶意和残酷,他们天然地以貌取人,又很容易就能学会霸凌和孤立。而无论是童年还是青春期,都自尊脆弱、渴望肯定,那个阶段受到伤害的人,再做什么都很难改变被伤害了的事实。

  

zz和朋友都在吃哥本哈根,朋友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心绞痛进了医院,zz不为所动,仍然坚持。

对于基数庞大的为身材焦虑的女性来说,“哥本哈根”四个字带出的第一反应不是那个梦幻童话城市,反而是头晕眼花的节食过程。“哥本哈根食谱”是低热量低碳水高蛋白高脂肪的食谱,网上盛传着其“X天减X斤”的奇效,但复杂原理背后主要还是靠饿。

zz受过良好的教育,相信科学,确实知道哥本哈根伤身也容易反弹,但还是选择试试。她不喜欢运动,唯一喜欢的运动是性。但恰恰是她所热爱的性生活令她对于身材产生了巨大的焦虑。“我肚子上的肉很多,约炮的时候不敢坐着脱裤子,只能躺着脱;有些姿势也不敢尝试,因为怕藏不住肚子。”

炮友基本上都算友好,并不臧否她的身材。但有些影响情绪的时刻来得出其不意,有一次zz约会一个男生,男生情不自禁,“竟然抓着我肚子上的肉来支撑发力!”zz大受打击,从此开始用力减肥。为了性欲,她决定放弃食欲。

Kumata高中时候慢慢瘦下来一些,又较早地学会了化妆打扮,开始变得好看了起来,后来交往了一个校草男友。男生很帅,也很爱她,她偶尔会有压力,更多时候是从青春期的自卑中彻底放松下来。“原来我也是能泡到帅哥的啊”。也因为自信,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对自己的身体吹毛求疵,一直到回国时一上秤,发现自己重了20斤,肚子像是三个月的孕妇,“感觉整个人都垮了”。原来自信并不是毫无条件的,辛苦建立的自信心也确实会在一些瞬间哗啦塌掉。

亲密关系有时候会带来疗愈和安全感,但很多时候都更像是安慰剂。虾饺至今没有恋爱过,当然也会间或对一些男生产生好感,但如果对方表现得兴致不高,虾饺的心理机制便犹如本能“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好看吧?”也有男生会主动向她示好,她第一反应又总是“我觉得我不配”。

zz也提到,有稳定的恋爱对象时,她的身材焦虑会不那么严重。但如果是约炮,肚子上的肉又永远在影响她全情投入纵情发挥。有些炮友在约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联系她,zz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材。她感到沮丧:“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再找我,而是真的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胖啊。”

三 

虾饺前一阵子染了一个红头发,是鲜艳且叛逆的正红。染发的决定可谓非常正确,虾饺不但自己很满意这个造型,也终于开始坦然接受他人的赞美。

其实赞美大多数时候给虾饺带来的并不是安抚,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焦虑。虾饺长大后也会被赞美,人们习惯性地说“你明明很好看啊”或者“你看起来并不胖”,这些话都让虾饺更敏感地意识到,原来人们是如此地重视美貌和苗条。他们的赞美无论是否走心,对于自我认知不美的虾饺来说都算不上任何一种正能量。

相比起基因决定的面容和身材,红头发是虾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这令她感觉自己对于外形有了一丝掌控感。有一次在地铁上有个女孩搭讪虾饺,说感觉她的红头发很好看,也觉得染发是很有勇气的事。她自己不敢,所以很羡慕虾饺的勇敢。

这个搭讪给虾饺带来了一些好的感受。她之前没有想到染头发的小事会成为一种勇敢的自我表达,而勇敢的自我表达又可以这样被认可。她很高兴有人赞美她的勇敢和独特,而非其他。

Kumata青春期和焦虑对抗的方式也是将自己从对外貌的关注中解脱出来。她不再主动照镜子,除了早上洗漱。她尽可能不去关注自己的脸。在路过一切反光物时——出租车的后视镜,商场的透明门,橱窗的反光,她都克制自己不要习惯性地去照那一下。

久而久之好像外貌给她的影响真的变小了。不看于是不想,不想于是不会太在意。如今青春期过去许久,焦虑感再度回来时,她开始非常坚持地去健身房。每次推完铁,她会觉得对人生的掌控感好像又强了一点点。

 四 

zz前一阵子出差,去到一个饮食油腻但又丰盛美味的城市。又因为是出差,饭局是不可推脱的。她吃完回到宾馆就开始催吐。一周以内,她催吐了三四次。哥本哈根期间所忍受的不适和饥饿代价不小,zz不能接受这种代价成为沉没成本。

第一轮哥本哈根后她确实瘦了,但肚子上的肉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改善。zz说自己身体反应还行,既然扛得过去,那以后会继续哥本哈根。

选择这些极端方法的人未必不知道健康瘦身的一切条件:干净的饮食、有氧与无氧结合的运动,充分的休息。但有些时候这些东西就是显得奢侈。铺天盖地的信息都在告诉你掌握体重才能掌握人生,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既无法掌握体重也无法掌握人生。辛苦工作一天以后强打精神去健身房吃沙拉需要的自控力实在太强,做不到才是最常见的一种常态。

何况无能为力的时刻太多了。虾饺天生身体虚弱,大大小小的病痛不断,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患上关节炎。她既不可能承受节食减肥对身体的损耗,也无法从事激烈的运动;Kumata倒是坚持过着自制的生活,但心态似乎也会失衡。她一周去四次健身房,偶尔一次没去就会焦虑感爆棚,仿佛第二天体重就会定点爆破。她有次拖着重感冒坚持游了十个来回,在泳池里头痛得要炸开。这次经历后她稍微惜命了一点,但缺席了的健身一定会在第二天补上,不然就会内心不安。

几乎所有“让自己更好看一点”的努力都有暗面。在没有与自己和解之前,无论是否有变得更加好看、苗条、光鲜,好像都是不够的。

这些现代女性当然悉知那些走在我们时代前面的正确:悦纳自己、审美多元、不迎合、不自弃……但这些和现实比起来,现实显得又坚硬又庞大。在面对现实生活的种种残酷与刁钻时,道理的尽头写着“此路不通”。zz想要更好的身材来提高回床率,在这个以本能占主导的场域里,想要更好的性伴侣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Kumata是个女权主义者,她不觉得美有什么定式,但是从小到大身处的每一个环境都在用更好的资源给更漂亮的女孩投票,她仍然觉得不服气;虾饺则已经下了结论:“我可能永远无法真的接纳自己”。焦虑像她的关节炎一样如影随形,它有时会发作,不发作的时候它也仍在那里。

虾饺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太修饰自己的生活,比起拥有无济于事的“更美”,她更希望拥有身心的健康。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有过不太好的时期,所以知道健康弥足珍贵。“我还是希望人们不要太在意长相这件事。”虾饺回想起在美国交换时得到的那些赞美:“他们说你看上去很棒,而不是你看上去很美;我抱怨说自己太胖时,他们说但是你现在这样很健康,是一个很棒的存在。”这样的赞美一度让她轻松了不少。在一些价值体系里,美貌并不占有什么特殊的优先级,勇气和自由永远是更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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