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中篇连载·夏春晓】新婚之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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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后（3）
文/夏春晓
北京直达成都的163次快车，驶出了阳平关。田甜就坐在这列车上。她刚上车时原也有座位，只是车到宝鸡上来一位孕妇，就主动把座让出去了。自己则从宝鸡一直站到阳平关。田甜站得双腿发麻，想再找个座位，可走了几个车厢也没见个空座。好不容易发现个空位位，里边却坐着个装扮时髦的女人，浓妆艳抹，这阵正面对窗口，一心一意欣赏野景。田甜很有礼貌地问道：“同志，请问这里有人吗？”那女人脸也不扭，吭也不吭。田甜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次：“这位大姐，请问这里有人吗？”
“罗嗦！爱坐你就坐嘛！”那女人不耐烦地扭头白了田甜一眼。
“啊，姐姐！“那女人原来是田香。
“田甜！”田香也显得又惊又喜，“你到哪里去？”
“四川。”
“噢”，田香开玩笑地说：“去寻女婿。”
“姐姐！”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来，介绍介绍。”田香指着对面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说，“这是何采购，和我一块跑生意的。”
“何国。”那男人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对田甜点了点头。
田香又指着田甜：“这是我二妹。”
“二妹。”何国微笑着叫了一句。
田甜马上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一阵恶心，推说自己头疼，不愿意多搭理他们。田香却起劲地对何国叙述着田甜的情况。当何国听说田甜是去四川千里寻夫时，不由得赞不绝口：“好，好，二妹真是天底下难寻的好姑娘，有情有意，有情有意！”接着又问田甜，“二妹，你打算到四川啥地方去寻？”
“内江。”
“对对，陕西放蜂的人是爱跑内江，但不知道二妹夫叫什么名字？”
“时雨。”田香抢着回答。
何国一拍大腿：“原来是他呀！”
田香惊喜地问：“怎么，你认识？”
“认识，认识，可不知道这个时雨是不是二妹夫？”
“你说的这个时雨是咋样个人？是不是高个头瘦廋精精，大眼睛，高鼻子，右腮内有颗虎牙？”
“对对，一点不差！一点不差！”
田香不满地瞪他一眼：“咋没听你给我说过？”
何国嘿嘿一笑：“我又不知道他是二妹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屁倒还放得在理。”田香笑骂一句，又问何国，“你在哪儿见的他？”
“峨嵋山。”
“峨嵋山？”田香心里一惊。
“对，峨嵋山。三个月前我去峨嵋山收蜂蜜，和他打过交道。”
“你啥时候去过峨……？田香话未说完，脚尖被何国狠狠地踩了一下，便没再往下说。
田甜没有注意他们的行动，只是急切地问何国：“在峨嵋山啥地方？“
“地名记不清了，路倒还没忘。”何国略一沉吟，对田香说：“我看是这，咱们干脆陪二妹走一趟。！”
田甜虽然对他们没有啥好感，可毕竟是自己的同胞姐姐，又是在异乡相逢，不由得对何国的话深信不疑。
到了成都，一行三人改道直奔峨嵋山，在一个山区小镇下了车。在旅店里一连住了几天，何国天天出去打听时雨的消息，一直没有结果。田甜心急火燎，田香也无所适从。这天傍晚，何国兴冲冲地回到旅店，告诉田甜，时雨打听到了，明天就可以带她去见面。田甜十分高兴，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尽做好梦。
在另一个房间里，田香和何国却吵闹不休：“你个黑了良心的，原来你把我妹子骗到这里，是要拿她卖钱哩！”
“你胡说什么！”何国厉声喝道，“我给二妹子寻了个合适的人家，只给咱要了点彩礼钱，这也不算过分！”
“说得好听，你这是坑人！”
“你懂个屁！他男人三年无音信，死活不知，你打算叫她年轻轻地守一辈子活寡？”
“那以后咋叫我再见我娘家的人哩！”
“好好，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就拉倒。不过，我把话说清楚，你也知道咱上次那批货被公安局查获，本钱赔了个净光，如今谁也顾不了谁，明天只好各奔前程！”
“啊！你要甩掉我！”
“各顾各要紧！”
“你，你个白眼狼，我跟了你几年了，你就这样谢成我？”田香扑上去，对何国又捶又打。
“小声！”何国一把推开田香，怒冲冲地低声说，“你顾你妹子，我就顾不了你，事情你看着办！”
田香止住哭声，想想还是顾自己要紧，可又不失威气，便硬中带软地说：“你的事，我不管！”
何国忙赔笑道：“倒底还是你跟我一条心。”说着顺手在田香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第二天，田甜跟上何国去见时雨。田香说她不舒服，没有去。来到一个小山村，何国指着一户人家对田甜说：“时雨就借住在这家。他上前叫门，屋里迎出一位老妈妈，相互客气几句，何国把田甜交给老人家，说自己旅社里还有病人，得马上回去，过一向再来看田甜，便匆匆离去。何国回到小镇，即带上田香，回了成都。
何国一走，老妈妈就把田甜让到屋里，又是倒洗脸水，又是泡茶，显得分外亲热。田甜感激地说：“大妈，麻烦你了！”
“莫客气，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田甜也没想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想问问时雨的情况，又怕人家笑话自己心急，便改口道：“大妈，屋里几口人？”
“三口。”老妈妈笑眯眯地回答，接着又告诉田甜，自己老倌子死得早，她一个妇道人家，受苦受累把山娃弟兄两个拉扯大。可前几年队里穷，家里更穷，小伙子没钱讨媳妇。所以山娃和他哥至今都没有成家。说着说着不由得落起泪来。
田甜安慰老人说：“大妈，如今政策宽了，往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就是，就是。”老妈妈擦擦眼泪笑着说，“如今田归自己种，副业也有得搞，咱庄户人家也不缺票票哩。你大哥又恋上了人，招的是上门女婿。等他一走，可就剩下咱亲亲三口哩。”
田甜听着老妈妈的话不对劲，疑惑不解地问：“大妈，你的意思——”
“大妈的意思是你刚来，路上走得怪乏的，先歇几天，再给你们成亲。”
田甜闻言大惊：“成亲？和谁成亲？”
看着田甜那又惊又急的神态，老人家也感到奇怪：“和山娃呀！怎么，你不是我山娃讨的女人！”
“啊！”田甜此时才明白自己受了姐姐和何国的骗，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昏倒在地。等她醒来一看，满房子的人，老妈妈正流着眼泪给自己喂水，旁边站着一个端碗的小伙子。她“唿”地坐起，跪在老妈妈的面前哭求：“大妈，你们行行好，行行好，我是有丈夫、有公婆的人啊！”
“啊！”在场的人都大为吃惊。
田甜当即向众人讲明自己的情况。众人议论纷纷，只见那小伙子“呃”了一声，胳膊一扬，把碗摔了个粉碎！
老妈妈则嚎啕大哭：“天哪，我那8000元钱哪，那里边有一半还是借的呀！”
田甜哭着对老人说：“大妈，你们放我回去，你家花的钱，我，我一定还！”
山娃受骗的事立即传遍了全村。当晚，乡亲们都聚在山娃家里帮着商量对策，田甜则由两个姑娘牢牢看守。
在场的一部分人主张，尽量给田甜说，说不服就硬下手，强迫成亲，反正是花了钱的。一部分人说不成亲也行，但山娃家花的钱必须要田甜还清。最后征求山娃的意见，山娃对强迫成亲根本不同意。他说：“人家是有男人的，我不坏那良心！”
“那就叫她还钱！”
“她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你叫她到哪里去弄钱？”
“那你借的债怎么办？”
“我，我自己还！”
山娃丝毫也没有为难田甜，并答应放她走。田甜庆幸自己遇见好人，本想立即动身。可见山娃妈因上当受骗，人财两空，一气病倒了，她便没忍心马上离去，就留下来打算伺候老人家几天。田甜除过给山娃妈端吃端喝，烧汤熬药，还主动料理家务，上山砍柴，下沟挑水。山娃妈对田甜越加疼爱，山娃对田甜也象对大姐一样尊敬，田甜更是深深体会到山娃确实好品行。一天，田甜去溪边淘米，山娃和几个小伙子正好下地从此路过。因有树丛遮掩，他们没有发现田甜。几个小伙子和山娃开着玩笑：
“山娃哥，那个陕西姐儿，恐怕早给你做了媳妇吧？”
“莫胡说，人家是有男人的人。”
“嘻嘻，假正经，一个屋里住，我就不信没得机会……”
“叭！”田甜清清楚楚听到，山娃美美扇了那小伙一巴掌。她端起淘米箩转身就往回走。吃午饭的时候，田甜特地给山娃的菜里多泼了一勺勺油。
山娃妈妈的病一好转，田甜便急着要去内江。山娃妈不舍，提出要认田甜做干女儿，田甜一口答应。当时田甜身边还有不少钱，她留够自己的路费，把余下的钱全都交给山娃妈，山娃妈坚决不收。说干女儿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自己当干妈的手头紧，帮不上忙，哪能再要干女儿的钱。临走的那天晚上，山娃妈含着泪给干女儿准备干粮，并千嘱咐，万叮咛，要田甜寻着时雨马上给她来封信，免得叫人挂念。田甜也很有些难舍难分。她心里过意不去，晚上趁睡觉的时候，田甜悄悄把钱给山娃妈压到了枕头底下。
天亮后，田甜早早上了路。山娃去送她，一路上两个人谁也不言语，默默地走了一程又一程，看看到了山口，该分手了，二人同时站住，只是无言对视。山娃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田甜的手，含着泪花说：“田姐，你要是寻不着时哥，就，就再回来吧，我会对你好的！”
田甜鼻子一酸，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声音颤抖地说：“兄弟，你，你会遇到好人的。”说完忙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急急走去。走了老远老远，回头一看，山娃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田甜由于路途不熟，走了冤枉路，剩下的钱不够买去内江的票。她只能买多远就买多远，坐上了去内江的公共汽车，打算到时候再说。
后来，田甜坐过了站，被查票员查出，不仅要她马上下车，还要她补票。田甜身边确实没钱，她说明情况，请求检票员行个方便，检票员丝毫也不通融。正在为难，只听有人叫了声“大表姐”，随即一个穿着洋气的青年人来到田甜面前，笑嘻嘻地说：“原来是大表姐，我怎么就没看着？”边说边掏出钱包，“嚓”地一声拉开，取出张十元大票递到检票员眼皮底下，冷冷地说：“补票，内江！”
田甜又惊又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大表弟。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青年人已将车票补好，检票员下车，关好车门，汽车“呜”地一声开走了。
那青年人原来是杨民。他跑出来流窜作案，碰巧和田甜坐在一辆车上。检票员查票的时候，他听了田甜的叙述，得知田甜是离乡女人，模样长得又俊气，便安下了不良之心，车到内江，田甜和杨民先下车。田甜道了谢，才说离去。杨民冷冷地问了句：“哥儿们没叫你丢人，又垫钱让你坐到内江，你就不谢谢哥儿们？”
“谢谢大哥！”田甜看他不怀好意，鞠了个躬转身就要走，杨民看见旁边无人，一步拦住说：“就这么简单？老实告诉你，哥儿们是看你脸蛋子长得漂亮，才舍得花钱，没说的，走，今晚上找个地方陪陪哥儿们！”
田甜连连后退：“我不去，我不去。”
“你敢！”杨民眼露凶光。
“救命啊！”田甜急中生智，大喊一声，过路的群众“哗”地一声围了上来，把田甜和杨民围在中间。杨民一见，猛地向田甜一掌打去，打得她眼冒金花，差点跌倒，还没站稳脚跟，只听见杨民对围观的群众说：“诸位，是我家门不幸，我在外工作，老婆在家里偷汉子。”随即转身对田甜破口大骂：“走！你个臭不要脸的，回家再跟你算帐！”说着便硬拉田甜走。围观的人边散边议论：“走吧，走吧，人家两口子吵架，看个什么劲啊。”
“那女的看起来倒还像个本份人。”
“哼，干那种事的人，表面上就会装正经！”
“那男的也不是好东西，看他那凶样！”
田甜拼命挣扎，这时过来个戴眼镜的老人，上前劝杨民道：“年轻人，有话好说，大街上拉拉扯扯，观之不雅。”
“关你屁事!”杨民眼睛一瞪，冲着老人家就骂。老人摇摇头：“缺乏教养，缺乏教养。”才要走开，田甜猛地挣脱杨民，跑到老人跟前，急声说：“大伯，他，他不是我男人！”
“啊！”老人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喊一声：“抓流氓！”
杨民撒腿就跑。几个青年工人、解放军飞步赶去，没跑多远就将杨民抓住，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推推搡搡地押往派出所。
田甜向老人道谢。老人问她原因，田甜流着泪叙说了自己的情况，周围的人无不感动。那老人更是眼圈发潮，摘下眼镜，掏出手绢，边擦镜片边赞叹说：“难得，难得啊！”老人戴好眼镜，接着掏出几张人民币递给田甜：“姑娘，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围观的群众也纷纷给田甜捐钱和粮票，田甜激动得满眼热泪，连连道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老人又告诉田甜自己姓李，名叫李苍悟，在成都医学院教书，这次是专门来内江地区考察地方病的。他要田甜以后有什么困难和他联系，当下给田甜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
人生地不熟。田甜到了简阳，手里没钱了。在内江的教训，使她不敢再冒险。她正发愁，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包袱，想了想，决定卖几件衣服，换两个钱。她解开包袱又犹豫不定，卖谁的呢？时雨的倒是新的，可她舍不得卖。自己千里之遥，带到四川，为的就是能够寻着时雨，亲手给他穿在身上。田甜拿出了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可又不会卖，想张口喊叫又不好意思。只好放在包袱上，等人来问价。等了半天也没人问。田甜无奈，见对面走过来个中年妇女，她鼓足勇气迎上去，问人家买衣服不买。中年妇女看看衣服又看她，漫不经心地问了问：“啥价？”
“大婶，我是外乡人，断了盘缠，你看着给吧。”
听了田甜的话，中年妇女无动于衷，只是把衣服看了看，最后提起一件对田甜说：“两块。”
“大婶，这是的确良的，还没上过身。”
“没少给你，不卖拉倒。”中年妇女丢下衣服就走，田甜说：“大婶，就卖给你吧。”
中年妇女付了钱，拿上衣服满意地走了。离田甜不远，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女人，田甜卖衣服她们全看在眼里。瘦女人对胖女人说：“瞧，那么好的一件衣服，才卖两块钱。”
“八成是偷来的，走 ，咱们也去占点便宜。”胖女人和瘦女人来到田甜跟前，各自抓起两件，胡乱给价：“一块。”“八毛。”
田甜嫌太便宜不卖，胖女人嘿嘿一笑说：“你又没摊什么本钱，多少卖几个，还是赚的！”
田甜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强忍着气说:“大嫂，话到口边留三分，我可是个清白人。这衣服，我不卖了！”胖女人见捞不到便宜，便耍起了无赖：“清白人？这衣服闻着都有一股贼腥气！”
田甜气红了脸，冲着那胖女人说：“你血口喷人！”
“啥子哟？我血口喷人？”胖女人一拍屁股，跳着脚喊，“娘老子就骂你是贼！是贼！”胖女人这一喊，田甜周围刹时围了一圈人。两名警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走了过来。胖女人一见大呼小叫：“警察同志，这里有个小偷销赃！”
田甜急忙红着脸分辩：“同志，我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胖女人嘴像刀子，“一件新的确良上衣，卖两块钱，舍得？”
“我……我……”此时田甜有理也说不清，警察觉得大街上围着一堆人不好，便把田甜带走了。那女人还在背后撂凉腔：“这下吃不花钱的饭去吧!”
到了派出所，高个子警察盘问田甜，问她是哪里人，多大年龄，一共作过多少次案，要她老实交代。田甜急得直想哭：“同志，我不是小偷，不是小偷啊！”
“老实点！”
“我……我……”田甜一时无言以对，猛然想起自已临来四川时，还开了一封证明信，刚才一急忘了个干净。她连忙掏出证明信，双手递给警察，又讲述了自己来四川的前前后后。
警察看了田甜的证明信，听了她的讲述，疑团顿消，当下连连道歉，并热情招待了田甜，同时给局里做了汇报。公安局领导对此十分重视，立即派人四处查询，很快便查到了时雨下落。第二天，还专门派了一名女民警小刘陪伴田甜去寻找亲人。可是，当她们赶到时雨所在的大队，时雨和宋献果正在举行婚礼。
未完待续
本文编辑：杨荔佳

作者简介

夏春晓，渭南师专中文系毕业。中共渭南市第一届代表大会代表，政协大荔县委员会第十届、十一届委员。陜西省作协会员:陜西省剧协第三届理事，渭南市第一届文联委员，渭南剧协理事，渭南作协会员。曾任大荔县文化馆创作组组长，《沙苑》主编，现任大荔作协主席。从事专业创作四十余年，共发表、出版、上演、上映各类文学、戏剧、影视作品约四百余万字，先后三十余次获中、省、市（地）级奖励。

总编：夏春晓

副总编：邢根民

：顾问：马行健  张仕德

主编：李跃峰

编辑：张爱玲  高华丽  杨荔佳  魏艳玲

主办单位：大荔县作家协会

投稿邮箱：8791010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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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杨坚故里，美丽大荔。

原创高地，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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