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发黄时光的小书馆和养着白猫的小饭馆
我害怕这个城市里有的东西消失。因为它们是我和过去、未来的唯一纽带。我希望这个城市,能保留一些安静的角落,一些非商业的氛围,还有一些非逐利而生的人。他们的存在,留存着这个城市不可或缺的基因。就算不繁荣,至少一直能生存。
1 藏着发黄时光的小书馆
来这家书馆,时光仿佛静止了。
我藏了一段时光,塞进旧书的缝隙间。
像一只猫一样蜷曲着,在柔软的沙发里,或伸展了四肢,在轻轻晃动的摇椅里,或是正襟危坐在课桌旁,让台灯柔和的光洒在书页上。
在深圳这么硬朗、快节奏的城市里,居然也有如此柔和、怀旧的去处。
书店很素,一如它的名字:溪木素年。
清溪侧畔佳木葱,素时锦年正当时。
很静,我相信一定是那一面面书墙把噪音隔绝了,保护着我们的耳朵,我们的心。
由此,心开始蛻掉硬壳,鲜活柔软,跃动着小小的火苗,和书中那不灭的亮光融为一体。
发黄的纸,似是旧了,却又崭新。爱书的人,只愿意它侵染岁月的颜色,却不曾沾上半点俗世的污渍。
喝一杯温热的咖啡,或是通透的果汁、泛着心花的气泡水,那一抹亮色的液体,和着思想的汁液,一同饮尽,浸入心脾。
帷幔静止,装饰着小窗,小窗连着门廊,门廊外的马路流动着。
你来,这里轻轻地、淡淡地拥抱你;你不来,这里的某一个思想,也许静静地观望你。
写一封信吧,你还有没有想写信的对象?那里有一沓信件,不曾粘贴邮票。
希望这封信,他永远不会收到只言半字,又希望某一天他会听到你所有的心语。
最好的归宿,它永远躺在那里,将你的秘密娓娓诉于时光。
你的字迹,和这里的书一样,慢慢发黄变老,老得直到有一天连你都不记得。
然后,和一群相似的人,看一场小电影。
让流动的光影,和将逝的青春,合唱一曲,让心与心的火花,迸射出四散的光芒。
最后别忘了,真正地读上一本书。
不管是外文的,还是中文的,它们外表不华丽,但很营养。
午后,我托着一本原版的英文书,咀嚼着一个个单词,直到在摇椅上昏昏睡去。
不知道名字,只领略了其中一段的意味。
一串串字母,低头看去波澜不惊。
我似乎坠入一个久远的梦,大西洋上曾经的惊心动魄。
书和梦一同坠地。
我感受着海涅狂热的心跳,热烈的情话,似是诗人在与我耳语。
诗人偶尔也拆穿真相:
“可是你若不赞美我的诗歌,那还是让我与你离婚。”
“夜莺和蔷薇,即使伪造感情,这种虚伪,常常也有可取的地方。”
大概在这里,才能静静读一本诗集。
读着,读着,时光变得明亮。
在有故事的书店里,读一本有故事的书。做一个有故事的人。
2 养着白猫的小饭馆
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远远地,一团白色的闪电一掠而过。那个小家伙似是受了惊,一转头,窜到了柜子底下。就那么一瞬,我看到一双黑黑的,透亮的眸子。
店里没人,只有一只浑身纯白的猫,窝在灰色的沙发里,它头顶高高的玻璃房顶上,垂挂着仿真的紫藤花。
夏天的阳光被玻璃顶和紫藤花束筛了一遍,还是有点热。也或许对这只猫,刚好合适,毕竟,它像极了冬天的雪。猫无声地进去了,但这家饭馆没有一点动静。
“有人吗?”我一边等着回应,一边打量着这家饭馆,大概有五六桌的空间,分隔成里外两间。
里面一间有玻璃的顶,猫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在想,夜晚时分,三五人围桌而坐,点一些啤酒和小菜,仰望着有紫藤点缀的房顶,能不能看到星星?
外面一间有着和其他小酒馆一样的柜台,柜台旁有一个玻璃橱窗,摆放着不同规格的高脚杯。有的适合威士忌,有的适合红酒,有的可以喝啤酒,大概是这样吧。蛇口这块地,外国人多,喝酒的讲究也多一些。
墙壁上,有几幅怀旧的画,书着“打陀螺”“跳皮筋”之类的字,让这家普通的店顿时增添了怀旧的味道。
店面不大,很快我就欣赏完边边角角,可是主人还没出来。我只好更高声地喊了一下,从里面出来一位中年女人,歉意地笑着,说这里做的贵州菜,不知道吃得惯吗?我说只要不加辣椒就行。点了俩菜,女人进去忙碌了。
虽然这里离海上世界不远,可隔了五百米,已是另一个天地。一面繁华,一面冷僻。除了我和大宝,吃饭间没有其他客人。
老板很实在,就我们一大一小,她炒了很大两盘菜,又是肉又是蛋的,总共才花了五十元不到。我们只吃了一小半已经饱了,另外一大半,我不忍看着浪费,又不紧不慢把土豆丝一根一根地往胃里填充着。
大宝吃饱了,就离开了座位,去找新鲜感了。最吸引她的是猫。她到处找着,不过猫自己出来了,主人要给它喂食了。大宝说:“怪不得我吃饭的时候,听到猫在叫,原来它是饿了。”
“这是你们刚才进来时看到那只猫的妈妈。”老板娘热情地跟她介绍着。
我有点诧异,还真没发现,原来那只小猫似乎更白,眼睛更亮一些。
“这本来是一只流浪猫,一个客人捡回来的让我养着。它刚来的时候,被人打了,脏脏的。肚子上还有这么大一个伤口。”女主人用手比划着硬币大小,提起这只猫的过去还有些许感伤。
“老板这做的是积德的事啊。”我不由夸赞老板娘。
“我看她太可怜了,给她治好了,把她养了起来,后来她生了四只小猫。三只送人了,你们刚来看到的就是她的儿子。”老板平淡的语气里,这猫跟人一样的口吻。
那白猫在主人面前一点都不拘束,吃完了一餐,还又喵喵叫着,在主人跟前转圈。女主人一下子领会了,“还没吃饱啊!”她顺手又拿起一根香肠拆封了,剪成几段丢在地上,猫很快吃完了。大宝说:“这猫真能吃啊!”
女主人笑了笑,不否认这个事实。猫吃饱喝足了,回到了里间,我和老板娘则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感慨老板的实在,做的菜分量太大了,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怕你们吃不饱啊!”她说疫情影响比较大,以前是做对面宾馆生意的,那里毗邻蛇口港,很多船员、旅客来店里光顾,时常忙不过来。可这一年多来,对面那么大的酒店,都关门了,生意也就淡了下来。
继而说疫情的波及范围,做服装也不行,也受影响,原来她家“衣食”俱全,餐饮和服装生意都做。问到疫情前她的生意,为何在这里开餐馆,老板娘提起两三年前是在内陆做培训生意的。
“深圳的政府好啊!什么都不管,证也好办,还不要一分钱。”老板娘感慨着。
如果内陆她的生意继续做下去,应该是很红火的,只是证不好办,又受政府严查,最终还是关了门,回了深圳来。老板娘对她的培训生意不胜唏嘘,像是忆念一个夭折的孩子。
这时,我忽然想起前不久写一个政府的文案,大胆提议让政府的服务多走到群众面前来,多宣扬造势,这一刻才明白,“无政府”状态——感受不到政府,才是最好的政府啊!
“那深圳你回对了!深圳适合创业。”我为老板娘感到高兴。
可是这疫情,什么时候能过去呢?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不语。时间不早了,大宝说“我们要去书店了。”老板娘这才终止了话头,临走时还是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了我们:
“如果你要给孩子上英语培训班,千万不要上那些教音标的啊,要自然拼读的。”我点了点头,毕竟她是请过真正的美国老师的,是真正的老师而且出自名校。
我也不知道从哪想起支个主意:“等书店的生意好了,你这里一定也会好的。”书店跟小饭馆是连着的,只隔了一两个门面。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书店生意不好。”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书店和饭馆,我不想看到它们关门呢。何止书店和餐馆,大到南山区、深圳市,我们的国家,地球地每一个部分,何尝不是休戚相关呢?
过了十多分钟,我回小饭馆还充电宝,屋里没人,感觉到眼前一只白猫又噌地晃过去了。我恍惚想到白猫黑猫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