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忆青友
忆青友
与青友相识,是在2000年,我刚辞去老家工作,初到昆明谋生那时的事情了。
此前在老家工作时,对青友的名字是颇为熟知的——据说,在单位,他属于“不太听话”的那种人。因而,青友也就常常被老家一些把持着主流社会话语权的人拿来作为教训跟青友一样“不太听话”的“同类”的“反面教材”,大意是:你不要跳,张青友不是跳得厉害吗?你看,他的下场怎么样?
其实,说这些话的人,他们未必亲眼见过青友的“劣迹”种种,往往道听途说,人云亦云,添油加醋,把青友描绘得近乎愚顽不化和不可救药。
尽管如此,那时与青友却从未谋面。对他的“认知”,仅是一些碎片化的“传说”而已。
我辞掉老家工作刚到昆明谋生之际,老家的蔡贞明老师也考到云师大攻读硕士学位。贞明老师和青友是好朋友,我经常与蔡老师往来,也便认识了青友。
那时,在云南大学读研的青友即将毕业,正忙着联系工作单位。因此,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便不多。但是,通过短暂交往,我发现,青友并不像过去老家人们所评价的那样:执拗、古怪、难处……
在我看来,青友为人,非常谦和、厚道和大气,并不像一些小知识分子那样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总之,知识分子所具有的优点,在青友的身上都有所体现;而缺点,我却没有看到。
2001年,青友从云南大学物理系毕业,获粒子物理学和原子物理学硕士学位。
青友毕业之后,没有回老家工作,而是去了当时的蒙自师专(现为红河学院),曾任教该校《近代物理》《电磁学》《电动力学》《量子力学》《物理历史》《普通物理力学》等课程,主持过《轻原子核结构的理论研究》等课题研究,发表了《强子—强子的DRRELL—YAN过程》等多篇学术论文。
有一次去蒙自出差,特意去了蒙自师专看望青友。那时,青友到学校工作不久,学校给他安排了单身宿舍。青友约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比较有特色的餐馆里小酌,直到喝个尽兴才作罢。
第二次去蒙自出差看望青友时,学校已分了一套住房给他。从青友的言谈中可以感觉得出,红河学院对他这个从事粒子物理学和原子物理学研究的高材生还是比较看好的,他的生活条件也因此得到了较大改善。
有一年,我的一个学生到昆明找我,闲聊时向我打听老家有哪些人在云南做事。我列举了一通,比如红河学院的张青友等等。不想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学生在向我“借钱”不成之后,从昆明跑到蒙自“拜访”青友去了。
一天晚上,青友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某某人是不是我学生。我说是,并提醒青友,如果此人开口借钱,要毫不客气地拒绝,他编造的那些花言巧语没有一句是真的!
青友说,我那个学生找到他,说他在个旧开矿,工人因矿井塌方而罹难,赔了好几十万……言下之意就是要请老乡“帮忙”。
我给青友说,我那个学生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不要理睬他。
青友说,他已经请我那学生吃饭,还给他在宾馆开了房间。
我说,饭嘛,吃了就吃了;房,不开已开了,但马上把押金退走。
青友说,几百块钱么就算了,花点小钱认识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我说,关键是花几百元钱认识这么一个骗子,不值得。
但是,青友始终没和那个来自老家的骗子翻脸——虽然没借钱给他,但还是好吃好喝招待,尽了一番地主之谊。
或许,青友明明知道他是个骗子,但仍然怀有那种“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的亲切感!
此后的日子,我在昆明,青友在蒙自,各自为了生计在不同的领域辛苦奔忙,来往自然也就不多。
这些年,大家的手机不断更换,保存在手机里的联系方式,一不小心,就随着手机的换代而消失。
青友的联系方式是怎样丢失的,似乎已经无从记起。
2013年的某一天,我的博客上一篇曾经写到过青友的文章留言栏里,突然跳出一行字:“春柏,你在哪里?”
留言者的“名字”是一串字母加一串数字,好半天,我也没猜出留言者到底是谁。可我仔细一看,留言者“名字”前边的两个字母为“QY”,这时,我才意识到,留言者应该是青友。于是,我在那句留言后边跟帖,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我这样给他留下联系方式,不知他能否看得见。
然而,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既不见青友在我的博客上留言,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我想,青友可能是太忙了吧!
是的,他要忙于传道、授业、解惑,还要搞课题研究,粒子物理学、原子物理学的许多课题正等着他去攻克呢!
前几天,有个学生和我闲聊,无意中提到青友,他说青友在老家教书时教过他高中《物理》。这个学生认为,青友人品不错,值得交往。学生向我打听青友的联系方式,我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怎么不向贞明老师打听一下青友的联系方式呢?
于是,我立即给贞明老师打电话,问他有没有青友的电话号码等等。
贞明老师在电话里说:“青友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这消息,犹如一声惊雷,一声晴天霹雳!
我问贞明老师,青友是生病还是……
贞明老师在电话里说,好像是癌症!末了补上一句:“春柏,及时行乐吧!”其言外之意也许还有:人死如灯灭,人生不过如此……等等等等。
从这些片语只言中,不难看出,贞明老师似乎悟透了人世的许多东西!
我还担心贞明老师提供的信息有误,立即打电话到红河学院去核实。
我在红河学院网站上查到该校科技处办公室电话。我想,青友是搞科研的,科技处的同事和他应该更熟悉。于是,电话先打到红河学院科技处。接电话的老师说,他们不清楚青友的情况,建议找院办了解。
电话打到院办,院办的人说,他们对青友不了解,建议找人事处问问。
人事处接电话的女士听我把话说完,说,青友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去世的,记不得了,反正是去世了。我向对方了解青友在红河学院是否结婚生子等等,对方也一无所知。
如今,世事如棋,许多单位人员更替如同走马灯。尤其像红河学院这样的大单位,来来去去,眨眼之间,新人也就把旧人换得差不多了。
当然了,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记不得一个物理系主任、副教授是何时去世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人家新来的,本来跟青友就不怎么熟悉。即使是熟悉的,谁老是天天去惦记着一个已经作古了的同事?
如今,斯人去矣,了无音讯,了无消息,只有青友的一丁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个人信息还挂在网上,唯有他与别人合著的几篇论文的的标题还挂在网上:《光线在恒星表面附近传播的偏折角》《相对论性匀加速运动》《强子—强子的DRRELL—YAN过程》……
不知道,再过一些年,青友这个名字,以及与他有关的这些信息,是否还能从网上搜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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