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季介‖文/别虞
我是季介
我好像有些奇怪的想法。我并不想别人关注我,但是渴望别人爱我。我又十分轻视我自己,这份轻视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我经常对自己说:你什么都不可以,你不可以有梦,你不可以去爱别人,甚至你不可以爱自己。你一直站在那里,离我远一点就好。
他长得很高,很瘦。或许会因为个头高而令人多看几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记住的了。发质偏软,刘海乖乖地搭在额前,头发有些长了,遮住眼睛。只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才能看清他的眼睛,眼尾上挑,可惜空洞无神,一点儿也不好看。鼻梁也不高,嘴唇干得开裂。
我不喜欢自己。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喜欢,可能是过于敏感了。讨厌自己为一件事计较很久,明明知道没意义,还是会把许多许多年前的糗事拿出来纠结。过去了很久,应该没人记得了吧。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但其实每每失眠,这些说不清的糗事就又会跑来嘲笑我,它们笑我蠢,笑我总是充当傻蛋的身份。
他躺在床上,淡黄色的窗帘掩不住所有光,一半的银辉洒进来,防盗窗的影子也印下来。月亮并不累,她该是有些开心的,似乎这样雀跃的心情能使皎白的光更动人一点。事实也的确如此,楼下的人走来走去,这应该是为了附和月,还兴悠悠地唱了支曲儿。他还很平静,伸出手挡住了渗出来的月光,墙上多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我觉得很莫名其妙。是不是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想到很多。像我为什么活着这样的问题就很愚蠢,一个成年人再来想这个问题就更无趣了。无非就是往上爬,越高越好……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对。为了自己?疑问来得很快,我不能很准确地说出答案,我开始天马行空,问题总能有个答案。而事实告诉我,这他妈是个无解的题。但是我又紧接着开始思考由此引申出来的另一个问题——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右手上有一颗痣,在虎口的下方。十指交叉,用左手食指反复摩挲那颗痣似乎有助于他的思考。他舔了舔嘴唇,这并不能有效地缓解他的烦躁。他闭上眼打算睡上一觉,再也不纠结这些个愚蠢的问题。嗯,很搞笑,他失眠了。他再次伸手,想要抓住月光似的猛地攥成拳。银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墙上影绰。
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脚下是春长百花,冬覆白雪的土地,它并不会因为我,而违背自己千百年来的选择。头顶是晦明变化,昼夜交替的长空,它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自己始终遵守的规则。这太扯了,不合乎实际。而现实就是,我一无所成,不谈梦和爱,撇去一切无关紧要的,我只剩这副躯壳和清悠的灵魂。我活着已然足够努力,没有多余的精力替神明关心灵魂。我唯一能支配的,只有自己。
生不出来满腔愤懑,他日子过得很平淡。对未来没有打算,随遇而安就好。没有特别放不下的人,稍微记忆深刻的,他似乎只能想起来大学时期,某位室友向他借了两百块钱,然后就兴冲冲地出去了,那晚他似乎并没有回来。至于钱,他也忘了有没有自己听话跑回来。原生家庭也没什么,他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打小就优秀,比他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儿。后来他大学毕了业,几乎就没回过家,也没人让他回家。他对亲情没什么感觉,更愿意把自己从一个群体里择出去。养育之恩,没人提过,他也不再多想。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在小城市里,我租了一个月只收我五百块钱的出租房。不大不小,挺安静。我在一所小学里当语文老师,说来也好笑,一点儿也不爱学习的人长大居然当了老师。教的小孩不大,好糊弄。日子过得就这样,所以我很难想象到,自己应该是什么人。活着非得有意义吗?我很纯粹地想要一个答案——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披着一身月的纱,墙上的影子还是不真切。他很随意地将右手伸进裤袋里,很快就拿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枚刀。的确是一枚,轻轻推一下,刀片就露了头。他转了身,月光抵在刀片上,懒懒地换了个方向,微弱的寒芒而已。愣神片刻,他忽然觉得刀片不应该是这样的。
浅浅地触及肌肤,倘若高兴,还可以更深入一点,疼痛能从小臂里渗进去,血液在缓缓的夜里散发着丝丝的甜腥,空气里弥漫着点点锈的气息。血液从不完整的肌肤之间涌出,流至指尖,温热的液体可能会令人的触觉无限放大。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破碎皮肤的完好,疼痛能使人清醒。好在无数失眠的夜里,不经历折磨,就可以得到满足。如果欲望放大,伤口可以更大,更多……
我面对着月亮,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震惊。而后又释然,也许是因为我对于死或生的欲望都很强烈。
最后,他枕着月光,长睫里缝住了一束梦寐。
你好,我是季介。这里是季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