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两岸:戊戌孟春豫晋秦行纪(上)
——西出函关,重返芮城
故园无声
年前巴蜀之行意犹未尽,与师弟在川内行走的时光恍若昨天,还来不及太多的回味,便又要开始下一段旅程。
人生之大幸,莫过于心灵和身体,总能不受束缚,永远在路上。
春节时与老白商议出行计划,先后圈定几个区域,都不大满意。我是个慵懒之人,实在不想做计划,定行程。就全盘甩给老白,老白向来利索,豪迈一挥手,在地图上就指了个圈:大河两岸,三省咽喉,从三门峡至芮城,再北上经永济、河津渡过黄河,南下韩城、合阳、澄城等地,走哪算哪,玩到累时方归去。
老白的方案迅速得到小潘的响应。本已定好去晋东南的他,因为春运不得不作罢。老落也对韩城、合阳很感兴趣,决定自晋东南结束后,赶往河津与我们会盟,一同赴秦。
此行真是甩手掌柜,所有计划全部由小潘、老白、落落议定,我完全实现了“上车睡觉聊天、下车看庙拍照”的惬意之旅。以往组团都是我任“团长”,还要兼理食宿杂事,跟着老白则完全不用如此,好生快活。
行程起始站,我们定在新密。小潘自江南而来,辗转郑州到达新密。老白与我同是新密人,而我却生在他乡,长在异地,新密于我,只能是怀恋父母长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因此,新密对我而言,是最亲密的陌生人,我还没有好好走过这片家乡的土地。这次趁着新密集结的机会,老白热情带我逛了半天,从法海寺残存的石塔线刻开始,到密县县衙、城隍庙、孔庙、书院,密县古城的肌理一一浮现。密县窑址已寻不得堆积的残片、繁华殆尽,魏长城已被岁月剥蚀的只余残块、长满荒草,后士郭壁画墓被水泥棺材封存、恐难再见?只有王宗店石窟几尊像残像和北齐题铭,以及织机洞还能一观,不过这里已不属于密县。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当夜宿新密,老白热情款待,故园安睡,翌日就要一路向西,出函谷,渡黄河,重返芮城了。
西出函关
行程第一天,我们三人自新密出发,一路高速向西,第一站便是渑池仰韶遗址。
渑池之名来源于古水池名,本名黾池,以池内注水生黾(一种水虫)而名。这里是耳熟能详的秦赵会盟处,更是中国考古学肇始之地。最早由安特生发掘的仰韶村遗址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仰韶文化”的代名词。仰韶文化代表了中国黄河中游地区新石器时代农业村落的繁荣时期。比较典型的文化遗存前期是西安半坡遗址,中期为三门峡庙底沟遗址,晚期则主要是荣阳秦王寨遗址、安阳大司空村遗址。而仰韶村遗址虽然并不十分典型,确是中国最早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存,意义重大,故而用其名字命名。
仰韶村遗址建有仰韶文化博物馆,里面展示各个遗址出土的典型器物,比如庙底沟。出了博物馆,往前一公里便是遗址区,界桩上标示着几次发掘的时间,断面上还有少许陶片遗存。
距离仰韶村不远的不召寨村保存有与仰韶村遗址同时被发现的不召寨遗址。1921年,瑞典人安特生在发掘仰韶村遗址的同时,中国学者陈德广发现了不召寨遗址。同年,安特生对不召寨遗址进行了试掘。 不召寨村旧村已经全部搬空,荒芜一人,典型的近现代民居使得岁月凝固。我们在不召寨遗址的核心区眺望,沟壑纵横,很可惜的是由于发现较早,加上农业生产,已很难在地面寻得遗址的蛛丝马迹。
出了不召寨遗址,我们驱车前往陕县安国寺。安国寺内明代门楼及两侧砖雕非常漂亮,大殿石柱上满是题记,是一组非常完整的明清建筑群。安国寺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地坑院。地坑院看点不大,胜在代表一种黄土高原别样的民居样式,草草看过,天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穿过三门峡达到庙底沟遗址的时候,天已经下大。我们站在高台之上眺望一眼正打算修成遗址公园的庙底沟,匆匆离开,北渡黄河,重返芮城。
重返芮城
芮城于我和老白而言,可谓二访。于潘潘则是初到。结束了前一日庙底沟行程后,我们取道黄河沿岸平陆,直奔芮城。途中雨势渐紧,能见度也变得很差。不过即便如此,路上的下阳城遗址黑色的国保牌子还是被我敏锐的发现,立马叫停正在开车的司机下车察看。
下阳城遗址属于周代的遗址。该城筑于西周初期,属虢之重邑。远观可发现城内现存的数段城墙残基,站在城墙上远眺,凄风冷雨中黄河在望。城墙夯土明显,虽经历几千年的岁月剥蚀,依然壮阔震撼。据资料显示下阳城遗址内出土了青铜器编钟、鼎、簋、豆、壶、鉴、鏊、钺、车马器等,以及编罄、铜贝、包金贝、骨贝、铲币、布币、玉器等珍贵文物。
离开下阳城遗址,天色将晚,我们就近夜宿小镇常乐。
常乐镇非常小,只有两个街区,年初五的镇子分外冷清,街中心只有一个烧饼摊,一家羊肉馆还在营业。等我们寻好旅馆停好车后,烧饼摊也打烊了。我们三人在羊肉馆吃了羊汤泡麻花后,简单收拾收拾,便倒头大睡。
次日六点半,我们继续出发。推开窗户,外面已下了薄薄的一层雪。远观天际线,已有雪后初晴的意思。事实上确实如此,这天的芮城天已放晴,以湛蓝迎接我们。
重返芮城,我们先后去了芮城清凉寺及清凉寺外坡头遗址,广仁王庙、古魏城遗址、永乐宫、巷口寿圣寺塔、芮城城隍庙、芮城文庙、芮城关帝庙、以及城外金胜庄遗址、西王村遗址、匼河遗址、西侯度遗址。
清凉寺是晋南地区元代大木作的杰出代表,一侧还有属于坡头遗址的清凉寺墓地,墓内共出土玉璧、玉钺、玉琮等玉石器200余件。
广仁王庙旧称五龙庙,是现存仅有三个完整的确认无误的唐代木构建筑之一(佛光寺、南禅寺)。对于广仁王庙此行也是重访,早前我已对其环境整治提出过不同看法:其实对于广仁王庙这样重要的历史建筑,如何修葺,环境整治到何种程度,才是最大限度的保护,历来专家学者各执一词,众说纷纭。我个人肤浅的认为,对广仁王庙所谓的龙计划环境整治是失败的。这种割裂了原有的,业已形成的,历经时间积累的周边环境,把庙完全变成了盆景,消失了乡民休憩供奉以及周边环境的广仁王庙,无疑是和庙前消失的泉水一般,有形而无神,有其表而无其里,其精神内核,彻底枯竭在人为造作之中。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有三点:
1、中国古建筑应该承袭中国传统文化之精神内核,体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造景意境。
2、业已形成的历史信息应当完整保留,也即历经岁月形成的周边环境,而非人造景观再次割裂。
3、惨白一片的地面铺设,满目尽是人为干预。
站在广仁王庙可眺望中条山与山下之古魏城遗址,如果不是这惨白一片的人工干预,白雪皑皑的中条山与广仁王庙相当益彰,可谓尽善尽美。
离开广仁王庙,我们来到大名鼎鼎的永乐宫。永乐宫壁画百看不厌,建筑也大器天成。只可惜历经搬迁劫难的永乐宫壁画,让人看到割裂的痕迹仍不免心痛。永乐宫还要令贴详述,其恢弘建筑值得一去再去。
芮城城内还有巷口寿圣寺塔,塔心室残存宋代壁画,聊可一观。城隍庙宋代木构,文庙明代大成殿,闹市中央的关帝庙清代大殿皆是芮城古城的缩影。半日之际,唐宋元明清,诸多建筑尽收眼底,重返芮城,幸福满满。
芮城的下午,我们继续沿着黄河岸边向西,寻找沿途之上的丰富遗存。
出芮城,到达的第一处遗址便是金胜庄遗址。金胜庄北依中条山,南临黄河,南北长约3000米,东西宽600米。文化层堆积厚1—3米,断面暴露有三层间隔7—14厘米的白灰面。地面暴露有大量的彩陶、红陶及夹砂陶片,采集有尖底瓶、钵、盆、罐、豆、鬲等器物残片。1987年曾出土一件完整的彩陶曲腹罐。纹饰分圆点弧形三角纹、绳纹、划纹及附加堆纹。还采集有石斧、石刀、石铲等。为仰韶庙底沟类型文化,遗址保存完整。
1960年发掘的芮城西王村遗址,发现有生产工具及猪、狗等动物骨骼,可能此处的古人类已能饲养、驯化动物。还发现彩绘的陶器,纹样多由植物花纹和网纹组成。曲腹碗、盆和双唇小口尖底瓶是这个遗址的代表性生活用具。有124件陶质环形装饰品,分圆形、六角形、九角形三类形状,陶环上刻有花纹、辫纹、乳丁纹,这说明古人类对美的追求和意识正在加强,也有了简单的几何形体的概念。
匼河遗址则是是旧石器时代遗存。 1957年,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发现。1960至1980年,先后5次发掘,出土有肿骨鹿、披毛犀、扁角鹿、对丽蚌、德氏水牛、二门马、野猪、师氏剑齿象、东方剑齿象、纳玛象、三趾马等动物化石。
西侯度遗址为目前中国境内已知的最古老的一处旧石器时代遗址,是目前中国最早的人类用火证据。1961年至1962年,山西省博物馆对西侯度遗址进行了两次发掘,出土了一批人类文化遗物和脊椎动物化石。西侯度出土了一批烧骨材料,这个发现把人类用火的历史推到距今一百几十万年前。世界上其他国家还没有发现如此古老的烧骨。
西侯度遗址经发掘出土的动物化石有巨河狸、鲤、山西轴鹿、粗面轴鹿、粗壮丽牛、山西披毛犀、三门马、中国野牛、晋南麋鹿、步氏羚羊、李氏野猪、纳玛象等。石器出土数量不多,主要以石英岩为原料,类型有石核、石片、砍斫器、刮削器和三棱大尖状器。
重返芮城后,继续一路北上。
在日暮之时登临永济栖岩寺塔群。
长河落日,山风徐来
日月星辰为伴
黄河古塔为伴
瞬间永恒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