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一百七十九篇：大宋河山之天下是非（一）无怨无悔

  

郑熙亭文存之一百七十九篇：

大宋河山

第十八章　天下是非

 

一

无怨无悔

沈括接旨，即向种谔移交兵符印信，又命沈七打点包裹，收拾南行。种谔一腔幽怨，无处倾吐，乃置酒与沈括共饮。

种谔道：“永乐之祸，皆由徐禧，今徐禧追赠，大人遭贬，是耶非 耶？”

沈括劝解道：“国家积蓄十年，西征方举，永乐一败，元气大伤，为主将者难逃其咎，况徐禧捐躯，有甚是非可言？”

“此言自是大臣之体，然必胜之师卒无功，于心不甘。”种谔暴饮一 斗，叹道，“如横山之谋得展，此时谔率军入其腹地，大人佯攻灵州，李帅佯攻兴州，夏人首尾莫顾，不出一月必为鸟兽散。我冬城乌延，春保耕种， 夏民附我，大事偕矣！”

沈括宽慰道：“君子无怨无悔，为今之计，只有守土保民，与敌周旋也。”

种谔与沈括在前庭长饮，后堂种朴帮沈七收拾行李：一包笔录，一包标本，一盆石液无法携带，种朴找来一只瓷瓶，注满封严，沈七收好。种朴 道：“这种脂水，高奴县最多，燃之如麻，浓烟漆黑，大人采它何用？”

沈七道：“大人曾扫烟制墨，黑光油亮，松墨不及，然其用途恐不止此。”

种朴不解道：“大人忙于军政要务，有此闲心。边关大帅，一贬到底， 而若无其事，真异人也。”

沈七学了沈括语调，说道：“圣人无名，宠辱不惊。知其荣，守其辱， 为天下谷。知足常乐，复归于朴。”

种朴不知所云，笑道：“七兄诵经文耶？” 沈七道：“我家大人，拜三司使而不荣华，去三司使而无忧色。忽然委以边帅，岂欲为哉？以其不可却也。今将去也，曳尾于涂中，鱼之乐也。”

种朴持拳，捶沈七道：“某尊汝为兄，事大人如父，奈何相戏耶？”

沈七连称不敢。种朴恳切说道：“某前次进京上疏，所见官僚十数 辈，少有如大人者，以大人之智勇忠勤，不免责遣，某等草芥之人，又将何为？”

沈七连忙哄他道：“国家事非我等所知也，何苦自寻烦恼？”乃将朝廷所赐绢帛收拾停当，付种朴道，“大人以此为赠，贤弟勿却。”

翌日平明，擂鼓鸣炮，大开东门，三军列队十里，高唱连队凯歌，送沈括登程。

沈括戴幞头，穿青袍，身背宝剑，腰系药囊，骑一匹白马，频频答礼。沈七紧随身后。北风猎猎，白雪纷纷，边帅东归，将士西悲，哭声盖没歌声。

种谔父子兄弟十数骑，送沈括至南山之阳，沈括拱手道：“三军不可暂离，请即回马。”

种谔依依不舍道：“种氏三代戍边，得遇良师益友，三生有幸。今摧我支柱，折我臂膀，我之计不得行，我之志不得申。”复仰天大呼曰：“我何为哉，我何为哉！”

于是沈括下马，与种谔背风而立，二人复细语多时，沈括主仆方上马南行。半晌回望延州，风雪迷漫，种谔父子兄弟仍驻马山头，隐约可见。沈括不觉动情，迎风吟道：

二郎山下雪纷纷，一门肝胆照征人。

化尽素衣冬未老，玉龙百万护使君。

沈括主仆翻山越岭，过永兴军，宿京兆府，游终南山，访吕洞宾鹤岭无所遇。出潼关，穿商洛，一入湖北，便是武当。

沈括道：“武当乃道教名山，不可不游。” 沈七道：“时交大雪，将近冬至，还是先到均州府衙点卯，然后回钱塘度岁。” 沈括道：“理应先到州衙，只是这武当非凡山可比。传闻天柱峰下有扶摇子石洞、寂然子丹房。这扶摇子亦非等闲之辈，周世宗问卜，我太祖看相，太宗召见，赵普请教，封号希夷先生者是也——暂且寄下。”

说话间，已至武当山下，仰望山岭奇峭，林木深邃，乌鸦成阵，山鸡成群。沈括主仆，穿林绕险，逢樵问路，辗转崎岖半日，忽然开阔：田野平铺，雪融麦绿，大路小路，人如细流，牛马驴骡，或驾车，或负物，或载人，络绎不绝。年根岁末，村落社鼓相闻。白日下牙牌高照：“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又或曰：“五风十雨，万紫千红。”将近均州城，野外如市。提筐少妇，牵衣稚子，拥拥挤挤，赶市而来。骡马市、牛羊市、竹木市、家具市、粮米市，还有盐茶酒三大榷场。沈括大奇之，欣欣然道：“山村小县，如此繁华，三京都市所不及也。”

二人牵马入西门，街道宽阔，店铺兴隆。凡大门面皆搭彩楼。当街陈列药材市，大黄、当归堆积如山，珍贵药物如麝香、红花、羚角、灵芝也不乏其货。再往前行，有漆器市、瓷器市、丝绸市、花市、布市。至十字街，熙熙攘攘，挨挤不动。拐角一处“醉仙楼”高耸入云，沈括主仆在楼前寄马， 缓步上楼，即被店家拦住道：“二位爷停步，楼上有官差，楼下备了暖阁， 就请担待则个。”二人即在楼下暖阁里坐了。

沈七要了两盘肉，两角酒，店家笑嘻嘻端了来，另有四色菜肴，说道：“川菜尝甘，粤菜尝鲜，燕菜尝咸，中州菜美五味全，二位爷只管用，小人孝敬，不收银钱的。”

沈七打趣道：“不收银钱收金钱吧，赔了婆娘可是没处寻呢！” “不会不会。要生财，回头来嘛，不然山村小县，哪会有许多客人？全凭招徕。初开市易，吕大人贴了不少钱呢！” “哪位吕大人？”沈括愕异问道。“双口吕，嘉问吕望之大人呵！人说是赵公元帅下界呢！” “呦，我说一进均州就异常呢！”沈括恍然大悟，问店家道：“楼上官差是……” “正是吕大人呢。有两个倭人，泛海来卖琥珀、水晶、螺钿、龙骨、白细布，吕大人设宴招待呢！” 吕嘉问当年提举市易司为曾布所究，罢知常州，如何到了均州来？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