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女英雄:16岁入党,19岁遭受钢条烫、电椅等酷刑后被日寇杀害

在定海县城东门文彩桥头一户姓杨的人家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相秀气,健壮灵活。她每天一早起来,便扫地、劈柴、烧饭、洗衣,忙个不停,比大人还勤快。吃了饭,书包一拿,就往学校跑。晚上放学回家,又忙着干活,干完活打开书包复习功课,到深夜才上床睡觉。新搬到她家隔壁住的地下党员吴冠玉同志,看见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差事,衣服也穿得很破旧,像个小佣人;看见她每天背着书包上学,居然快要念完高小,似乎又是这家的小姐。吴冠玉弄不清这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但对她产生了兴趣。

吴冠玉善于做群众工作,因她小名叫阿毛,周围的妇女都亲切地叫她阿毛姐。过了一段时间,阿毛姐终于了解到这个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和身世。原来这小姑娘叫杨静娟,小名叫阿花。按照邻居老大娘的说法,阿花命相不好,克性重,五岁死爹,七岁丧娘,又无长兄弱弟,妹妹又患骨痨去世,成了个孤儿。因为父母留下一份产业,伯母便收养了她,摆面子让她上学读书,在家里却完全当佣人使唤,还经常咒骂她。阿花个性倔强,伯母骂,她顶嘴,骂得越凶,顶得越强。日寇占领舟山,学校关门以后,她失学在家,思想正苦闷着,伯母摊下来的活儿越来越重,吵嘴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随着抗日形势的不断发展,需要吸收更多的革命青年参加抗日队伍。吴冠玉同志觉得阿花这个小姑娘有文化、个性强,生活环境已经促使她早熟,是个培养对象,便主动接近她。静娟见阿毛姆妈待人亲热和气,不像伯母那样一天到晚板着脸孔,所以也很愿意和她谈心。家务做完了就蹲在她家里,有时晚上也跟她一起睡。她又讲了许多抗日救国的道理,还把藏得好好的几本《浙江潮》、《苏联妇女》杂志拿给静娟,叫她去好好阅读。

在阿毛姆妈的帮助和引导下,静娟进步很快,逐渐懂得了人生的道理。有一次,她告诉冠玉:“阿毛姆妈,我有点懂了:为什么要做人,要做怎样的人。”冠玉看到这个小姑娘成长得这样快,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在静娟的心目中,阿毛姆妈在政治思想上是个良师,在生活上是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1939年6月定海沦陷以后,日寇在舟山本岛修碉堡,筑公路,进行严密控制与残酷统治。我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继续向前发展。下半年,党组织决定由县工委杨志行同志负责在城区开展工作。此后,经吴冠玉同志发动串连妇女群众,在日寇眼皮底下的定海城里组织了一个“妇女抗日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人数由少到多,后来增加到二十多人。杨静娟在阿毛姆妈的启发下,最早参加了妇女抗日座谈会,她们每周在吴冠玉家里集会一次。

慢慢地静娟成了这个座谈会的骨干,并全力以赴投入了抗日救亡斗争。她与座谈会的同志一起,一个人一个人地去串连妇女群众和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办起了有四、五十人参加的妇女识字班。这个识字班是宣传抗日、开展妇女工作的重要阵地,她们两人一组,三人一队地分头到各处去进行宣传。由于她表现突出,进步很快,于1939年11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时,她还只有十六岁,是本地区最年轻的女党员。

第二年一月,地下党为了加强定海东区抗日游击根据地党的领导力量,决定从城关抽调一部分干部去那里。杨静娟、陈明、邬淑英等同志积极报名,于是杨静娟被安插在白泉后岙小学当教师。她利用合法身份开展活动。白天她认真地教课,是个深受群众爱戴的乡村女教师;课余和晚间,她经常走东家奔西家,发动农民组织农会,开展宣传活动,动员群众起来抗日。当时,中共定海县工委机关就设在后岙。她这样抛头露面地活动,同志们为她的安全担心,她听了同志们的劝说,笑着说:“个人牺牲了没有什么,只要组织安全就好了。”不久,由于小学教师中间党的活动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党又让她离开学校参加了县政工队。政工队名义上是国民党领导的,实际上是我们党直接控制的。

1940年上半年,杨静娟等七八个政工队员按照党的指示,由钱铭岐同志带队,从东乡来到了定海西区紫微乡开辟工作。这里的群众基础、工作条件要比东区差得多,但他们一到这个乡就挨家挨户到群众家里进行访问。每到一家,杨静娟同志就像熟人一样和妇女拉家常,了解她们的痛苦,揭露日寇的暴行。妇女们都喜欢这位热情和蔼的姑娘,亲热地叫她“小杨老师”。她见有的妇女一听到日寇“扫荡”就吓得发抖,就鼓励她们说:“日寇是没有人性的野兽,害怕、求饶是没有用的。对付他们,只有齐心协力起来斗争。”

不久,钱铭岐同志因工作需要离开了紫微乡,整个西区政工队的领导重担就落在杨静娟身上。她根据党的的指示,带领政工队同敌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日寇摊派苛捐杂税,他们就发动群众抗粮抗税,搞得敌人处处碰壁;日寇拉夫修公路,她们就混在群众队伍中,在筑路工地上宣传鼓动,怠工罢工,打乱敌人的部署;敌人搞“清乡”、“扫荡”,他们就配合抗日武装力量狠狠打击敌人。为了调动农民的抗日积极性,他们还发动群众进行减租减息。正当抗日烈火在紫微乡开始燃烧起来的时候,杨静娟同志不幸被敌人逮捕了。

这天,杨静娟同志住在黄鹤庵的一个学校里。深夜,她还在伏案誊写和整理文件,一阵“汪汪……”的狗叫使她立即警觉起来,接着“嚓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有情况!可能小庵已经被敌人包围。她利索地卷拢文件,走到没有开窗的后房,划根火柴,把文件点燃了。刚刚烧完最后一张纸片,“哗啦”一声,后房门被踢开了,带头闯进来的是大汉奸吴知母手下的爪牙——伪警察局特务科长毕继承。

“啊哈,你就是杨静娟吗?”毕继承怎么也不相信,上司派他来追捕的女共产党员竟是个文雅秀丽的小姑娘。他呆了半晌才说:“杨小姐,你被捕了。”杨静娟不朝这个狗特务看一眼,端庄地抬起头,从容地理了理头发,说了声“走!”便大步地迈出了黄鹤陇。

日寇把杨静娟投入了监狱。他们误认为她年轻可欺,满心希望从她嘴里掏出共卢党和政工队的活动情况,然后来一个一网打尽。

头几天,吴知母天天派人送牛奶、点心,拿杨静娟当小孩子哄。杨静娟把牛奶泼掉,把糕点摔得远远的,严厉地对送东西来的小汉奸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姑娘不吃臭食!”

大汉奸吴知母利诱失败后,日寇司令宫中津便亲自出马。他是个矮胖子,脑门窄窄的,下颏宽宽的,说着生硬的中国话:“什么地方有共产党、政工队?有多少人?你说!”

“到处都有抗日的队伍!”杨静娟回答得简单、明白、响亮。

中津眯起眼笑了:“好的,你的大大的好!你的,共产党、政工队名单说了,皇军大大的赏,好好的享福!”

杨静娟高声说:“别做梦,叫我出卖祖国,出卖同胞,办不到!”

中津站起来,背起千走过来,圆圆的小眼珠闪烁着绿莹莹的光,似乎要把挺立在面前的姑娘一口吞噬。他突然“嘿嘿”狞笑起来:“杨小姐,你太年轻、太漂亮了,这样死掉多么可惜!”转身喊道:“来人的,请杨小姐休息好好的。”站在旁边的便衣特务立即会意,把杨静娟带到一间幽静的单人房间。

第二天早晨,杨静娟站起身来眺望铁窗外面初升的太阳,猜测着敌人“优待”她的原因,考虑如何对付敌人新的阴谋。大汉奸吴知母来到监牢,身后紧跟两名伪军,一个托着一盘糕点水果,一个捧着一叠绸缎衣裙。大汉奸打躬作揖,嘻皮笑脸地说:“恭喜杨小姐啦,中津司令官很喜爱你,特地差兄弟送上一份薄礼。”

杨静娟一辈子没有受过这般侮辱,顿时血冲头顶,气炸肺腑,“啪”的一声,使足力气给吴知母一个耳光,怒瞪双眼骂道:“呸,狗摇尾巴也不看看人!告诉中津,叫他别白日做梦!”三个敌人灰溜溜地走了。

中津听完吴知母的报告,又气又恼,大声嚎叫:“你们的,给我用刑!我不相信,这么个姑娘会不怕死。”

特务打手随即把杨静娟架到刑房门口,她迅速地把刑房扫视一遍,这不就是小时候听老年人说的十八层地狱吗?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打手活像牛头马面;老虎凳、电椅、烧得发红的钢条,恰如刀山、油锅;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犯人”就是阎罗殿里的冤鬼。打手大喝一声:“进去!”猛踢几脚,把这个娇小的身躯踢翻在地。敌人想给杨静娟一个下马威,他们怎么能理解革命战士特殊的精神素质和心理。杨静娟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激起了满腔怒火,她昂起头走进刑房,准备经受一切考验。

敌人把她架上老虎凳,脚下用青砖——块一块往里垫,脚骨发出折裂的声音,膝盖也脱臼了,姑娘昏过去了。敌人用冷水把她泼醒,逼着问:“共产党、政工队在哪里,说不说?”

杨静娟打牙根里发出声音:“早说了,到处都有!”

野兽们又灌辣椒水,又拿烧红的钢条烫,最后还动用了电椅,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折磨得血肉模糊。可是姑娘的意志更坚强了。她嘴角流着血,连眼悦昨不开,但只说着一句话:“到处都有抗日的队伍……”

敌人所有的伎俩都使尽了,怎么也不能叫这个年轻的姑娘屈服,敌人彻底失败了。

1941年3月8日深夜,天黑如漆,定海城里充满了恐怖。突然响起一阵尖厉的喇叭声,一辆刑车从城东门监狱里开出,车灯像两只狼眼,射着吃人的光。路旁的梧桐树在强烈的灯光下索索发抖。

尖厉的喇叭声惊醒了朦胧入睡的人们。大家悄悄地摸下床,轻轻地把窗门拉开条缝,眼睛贴着缝隙往外窥看,只见刑车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刺刀和镣铐混杂在一起闪烁发亮,车子拐过弯还能听到慷慨激昂的国际歌声。人们难过地摇摇头,又摸上床去。可是怎么能睡得着?祖国在受难,抗日志士在流血啊!

刑车开到东门外大洋岙东山头刑场。在屠杀前,敌人按照惯例进行最后的逼供,擎起刑杖,再次鞭打革命志士。杨静娟等十三位抗日志士,谁也没有畏惧狰狞的敌人,向敌寇屈膝投降。枪声紧接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声震响,夏继奋、胡尖锋等十二位志士相继倒下,站在排尾最年轻的杨静娟正挺起胸膛去迎受罪恶的枪弹,山坡下突然传来声呼喊:“枪下留人!”随着狼叫的吼声,只见大汉奸吴知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吴知母对执刑的日寇小队长传达了中津的命令,一边挥手叫刽子手暂且退下,一边结结巴巴地对反绑着胳膊的杨静娟说:“杨小姐,鄙人奉中津司令官命令,特地赶来对你提出最后劝告:只要杨小姐悬崖回头,司令官可以既往不咎!”

姑娘怒瞪着这条癞皮狗,不愿开口。

吴知母误以为杨静娟死到临头回心转意了,进一步劝说:“杨小姐,好死不如恶活,你年纪轻轻,怎舍得就此送命?”

姑娘双眼射出灼人的火焰,忍不住转过头来大声骂道:“汉奸,奴才,你想充当日本人的走狗活下去吗?你们活不久了,抗日就要胜利,恶狗就要被惩办。我是人,我是中国人,我决不背叛祖国人民,我就要站着得个好死!”接着又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走狗!——”这是共产党人的钢铁誓言,这是中国人民对日本侵略者的宣判。这声音多么清晰、响亮、有力!这是一个革命战士迸发出生命的最强音!响彻神州大地!这声音伴随着东海浪涛,传遍了五洲四海!

枪响了,十八岁的共产党员杨静娟同志倒在血泊里,为祖国和人民献出了年轻的宝贵的生命。

解放后,舟山青年为纪念这位抗日女英雄,捐款建杨静娟烈士石雕像于舟山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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