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双抢
马上就是小雪节气了,我突然想起了搞双抢,按时节来说,双抢早就过了好几个月,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它,想得有点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的。
双抢是南方农村最有特色的农时了,主要包括两项任务,一是抢收早稻,二是抢种晚稻,这个过程主要是在大暑前后完成,不能过立秋,过了立秋就会影响晚稻的收成,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要完成收和种这两个巨大的工程,对吃惯了苦的农民来说也是异常辛苦的。
我还记得,从动打稻机(收割水稻的农用工具)那天开始,天还没亮,还能看到窗外的月亮,父亲就会叫我起床,叫几遍之后,见我仍没有动静,就会生硬地说“双抢就这么几天,再苦再累就这么几天”,我听到这句话之后还只是翻了一下身子,并没有起床的意思,父亲去寻找镰刀了,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不多会,他把镰刀也准备好了,见我还没有动静,他马上就会怒,会走到我的床前,重重地训斥着我:三个早工当一个工,谁谁谁早就去割水稻了。
我好像永远都睡不饱似的,有时父亲对我的睡病无能为力的时候,母亲会杀出来,她一把就掀开我的被子,大声说“再不起来,我去拿一盆凉水泼到你被窝里”,至此,我是再也没有睡意了。
只得很不情愿地起床,跟在父亲后面,朝田里走去,还是迷迷瞪瞪呵欠连天的状态,但这个时候,夜光下田里早已是热火朝天的景象了,有镰刀割断稻禾发出的唰唰唰声,有水牛在田里耕作时踏水的声音,还有打稻机的声音,田里是无比热闹的。
我是从双脚探进水里时才彻底清醒,那时父亲早已经甩开膀子干开了,他在稻田里割开了一个豁口,我便以这个豁口为根据地,用镰刀对那些饱满得弓着身子的水稻进行蚕食,我俩就像两条躺在桑叶上的蚕,一点一点地啃食这这片稻田,直到把所有的水稻都一一放倒,太阳出来我们才收工。
接下来就是打水稻了,打水稻要比割水稻辛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站在打稻机上的资格,因为力量不够,只能把一把把水稻捡起来,递给站在打稻机上的父亲,由他完成那个光荣的任务,后来,经过一次次双抢的洗礼,我也终于像父亲一样可以站在打稻机上,也可以挑着一担担谷子送到晒谷坪上了。踩着打稻机上的踏板,握着扁担,感觉终于像一个结束训练开赴前线的军人一样自豪。
收割完了,还只是完成一半的任务,接着就是对水田进行整饬,把稻禾从田里挑出来,码到马路上晒干,到了冬天这些稻禾就成了牛的粮食。然后是除草,用刀把田墈上的草割得干干净净,接着就是在田里搞犁耙,要三犁三耙,搞得泥烂与浆,水平于镜,再就是施肥,最后就是插秧,一步一步的,每一步都得细致,得小心,容不得半点马虎,谁欺负了田地,田地就会欺骗他,这是公认的道理。
我认为双抢唯一的盼头就是可以吃饱肉,那油乎乎的巴掌大的肥肉,在锅里煮好之后,像笋片一样,又白又嫩,那么诱人,我一口气可以吃上一大碗,吃完肉之后,用手抹一下嘴巴,再挽一下裤腿,顺便把油手在裤腿上擦一下,就向田里进发了,吃了肉之后就能感觉到身上又蓄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双抢,在父母的发动和监督之下,我迈开年少的步伐走向田野里,挥洒着一把把汗水,收获着一份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