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小市场
村口小市场
作者:李广生
一早赶回老家,急急忙忙的。
虽然我那么热爱教研,一天到晚琢磨,梦里还和一位教育大咖争论“双减”的本质是否是教育问题,但一到周末,便开始抓心掏肺,像个热恋中的少年,迫不及待的飞到情人的身边。因为年青的时候对心理学产生过兴趣,我曾尝试用某种情结或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对此作出解释,也许是读书太少的原因,一直未能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说到这,又想起一件憾事,那就是没上过大学,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可能是生性腼腆的原因,我喜欢读书上学。如果能够在校园里终老,远离江湖,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村口的小市场一派热闹景象。卖菜的居多,茄子、窝瓜、丝瓜、黄瓜、西红柿、豆角之类的时令蔬菜,多是自产自销。卖菜的是乡里乡亲、买菜的也是乡里乡亲,买卖过程中便多了些家长里短,也就有了明争暗斗。买谁的不买谁的,并不全取决于品质和价格;秤头儿高点低点、零钱抹多少,全看买卖双方的熟识程度。还有个摊位是买日用百货的,锅碗瓢盆之类,电器也有,摊主是外乡人。因为疫情,大集取消,他们便由追集转向在固定时间出现在一些村内。一三五这个村,二四六那个村,一辆小卡车或是电动三轮,四处奔波。电商把他们的生存空间压向农村的末端,客户只剩下常年足不出村的老人。三河的那个卖豆片和小熏鸡的女子没在,我是她的老主顾。她爽朗,爱说爱笑,农村话叫会联络人。在街头摆摊儿做生意,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基本功。我俩说好的,每周相约星期六。
“老三回来啦。”一位买菜的老人跟我打招呼,还向旁边的人介绍,这是谁家的孩子。这样一来,旁边的人也就不再向我兜售。潜规则,那都有。“三婶您又出摊儿呢。”我连忙回应。在村里跟长辈说话必须要带称谓的。不知道可以问,不讲辈份会被认为没有家教,很丢人的。不好意思问咋办?以我的经验来看其实很容易,攀谈片刻对方就会透露我你。他们在说到我的父母时很少用“你爸你妈”这样生硬的称呼,而是把自己对他们的敬谓带入。比如卖葡萄的就说:“老姨那天看半天也没买。”潜台词就是你妈没舍得买,你还不买点。于是我就知道了,她管我妈叫老姨,与我平辈,叫嫂子或姐姐就没错。直接说“你爸你妈”的,毫无疑问他们是平辈,是我的长辈,叫婶子大妈一般没错。
“一小儿长得可俊了,小闺女似的。”她对旁边的人说。然后“啧啧”两声,既像是慨叹岁月的沧桑,又像是无法接受我的现状。几乎每次我都要买她的菜,也许是因为只有她才记得我曾如花似玉的样子。
又买了几斤大棒骨。刚称完,就听有人说“老太太来了。”那一刻我竟然想跑。恍惚间回到了童年,正在偷吃东西,有人喊“你妈来了。”回头一看,老太太驾驶她的三轮车,器宇轩昂在人群中穿梭。不知道为啥,顿时觉得心虚了,真像做了什么错事。阿德勒曾说,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治愈童年。有道理,去又不全是那回事。就像他的老师弗洛伊德总是去童年寻找病态的根源一样,都有片面性。
赶紧走上去,站在车头,拦住她,扶她下车。老太太先是一惊,笑了一下,旋即板起面孔,质问道:“又买啥了?”我一溜小跑,把东西摆在她的车斗,请她过目,就像我把辛辛苦苦起草的方案交到领导手中一样,心怀忐忑。照例,一通贬斥、数落,总之一无是处。旁边的人瞧乐呵。
本想陪她转一圈,刚走几步,就被轰走。“啥也买不好,傻子似的,赶紧走吧,瞅你我就来气!”我只好带上东西,灰溜溜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