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读者 | 此生偏爱是江南——读《苏东坡新传》

苏东坡是四川眉山人，“问尔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到过许多地方，此生偏爱的却是江南。偏爱到什么程度？看看苏东坡把整个西湖搬到了惠州就知道了。而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李一冰著作《苏东坡新传》所录多首诗词亦有所揭示。

故乡无此好湖山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山水因西湖而名动天下。而苏东坡与杭州深有缘由，他二次至杭州为官。第一次是在1072年，37岁的苏东坡来到杭州任通判，3年后卸任。那年一到杭州，苏东坡便充分领略了江南湖山的美丽。他泛舟西湖，躺在瓜皮小艇上，随波上下，眼看湖边群山，醉中即书一组《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绝》，其第一首：“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黑云白雨是如此的生动，风动云散，湖水如天。“水枕能令山俯仰，风船解与月徘徊”，人在舟中，枕水观月，更有一番风景。他总能变换角度看同一个西湖，就像在庐山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西湖也是变幻莫测，这样充分享受湖山之美的，该是千年来西湖的第一知己。其五他写道：“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俗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那做不到“隐居山林”这个小隐，那无妨来个中隐吧！暂时先做个闲官吧，这样得到长期的悠闲胜过暂时的休闲。哎呀，“我本来就没有家，不安身在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苏东坡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家？一旦入朝为官，这家安在哪里就容不得他自己来定了。哪个不说自己家乡好，而此刻的苏东坡却说，连故乡也没有这样的好湖山！

湖山信是东南美

江南的山美水美，让他流连不已。1074年秋，杭州太守陈襄，将调往南京（今河南商丘）行前宴客于美堂。席间苏东坡作一阕《虞美人》这样写道：“湖山信是东南美，一望弥千里。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前醉倒更徘徊。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大自然的湖光山色，就数这江南最美了。你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不如醉倒在此不用前往了。下片写到杭州的繁华，江上传来的歌声让苏东坡联想到杜牧的“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在古代，扬州是繁华的代名词，而拿杭州与之并论，更显对杭州繁华美丽的肯定。

西湖之美，不管阴晴，都是美不胜收。而西湖一名，亦仗苏东坡之诗。他在《饮湖上初晴后雨》诗中写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诗一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西湖”之名也因“欲把西湖比西子”这句诗而定。据说最早因湖中曾有金牛见瑞，故唐人别集称之为金牛湖。郦道元注《水经》，称之为明圣湖。白居易治湖，作石函泄水，故大家又称之为石函湖。宋初，俗称放生湖。待苏轼此诗一再流传，从此便定了“西湖”此名。更有人说“西子湖”，也是本于此诗呢。

这样的好山好水，还洗去了苏子多少的烦恼与忧愁。第二次苏东坡去杭州是在1089年，任杭州知府。去杭州前，他是称病请郡的，当听到允许的消息后，他写下《病后醉中》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病为兀兀安身物，酒作蓬蓬入脑声。堪笑钱塘十万户，官家付与老书生。”在这诗中，可见苏轼的快乐心情。虽因病请郡，但能到江南去，当然开心。钱塘的十万户呀，都付与他了，能不开心嘛！这一刻，连病也可忽略不计了！

当然在任杭州知府的约一年半时间里，苏东坡一直在做实事。疏运河，筑堰闸，治六井，开西湖，最后还遇上一场遍及所辖七州的大水灾。他是个实干家，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员，时时想着如何让人民生活得更好。苏东坡对杭州人民的贡献，人民也永远记得。那一条“苏堤”将永远记录他的功迹。

莫怪江南苦留滞

江南这么美，我想，这一定是苏东坡要把家安在江南的缘故吧。他在宜兴（即阳羡县，时属常州）置了田产，与同年蒋之奇相约以后退休了便去宜兴卜邻而居。当时离他退休还远，他所作的一组《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诗，其五道：“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地偏不信容高盖，俗俭真堪着腐儒。莫怪江南苦留滞，经营身计一生迂。”惠山细腻的黏土，常州晶莹的大米，皆是江南第一的特产。而他更喜欢这里的纯朴民风，而物价低廉，更适合一个寒士于此度其宁静的农庄生活。他实在太爱这座江南小城了，想象着将来陈襄如到宜兴来访，他一定杀鸡饷客。那时，他的心头是一片美丽的江南田园梦。

而最后，能到梦想中的江南来定居，我想苏东坡是幸福的。他一贬再贬的命运终于结束了，当他回常州途中，在给其弟的《与子由书》中云：“今已决计居常州，借得一孙家宅，极佳。”那一年，他到达常州，病逝于此，亦算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