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刊【卷首】:回到普通人的教育

陶渊明有一首《责子》诗: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如果五柳先生会发帖,他这首诗可能瞬间就会被各大自媒体分裂成两篇完全对立的“网红文”:《著名诗人陶潜:我的儿子们正在势不可挡地成为普通人》《寒门,真的该绝育》。然后,就是层出不穷的口水战:高楼VS大山……

以现代焦虑的眼光看,陶渊明几乎就是一个“彻底失败”的父亲。正如他在给儿子的家书里坦白:我已年过五十,年少时即受穷苦,不得不四处奔波。我性格刚直,无逢迎取巧之能,与社会人事多不相合……于是我辞去官职,因而也使你们从小就过着饥寒的生活。我曾被王霸贤妻的话感动,自己穿着破棉袄,又何必为儿子不如别人而惭愧呢?……怀抱这样的苦心,内心很是惭愧。(《与子俨等疏》)

写过“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也写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内心不是没有挣扎。

他曾三次出仕,三次辞职,动荡于官场三十年。他完全可以放下所谓“价值”,努力拼搏一番,凭着名人之后的荣光,走走后门毫无问题,但他放弃了;即便如此,在乡村做教师,搞搞“学历军备竞赛”,五个儿子也不可能一个都不成“做题家”,从此复兴家业,但他也放弃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在文章末尾,他却对儿子们提出了现在看来近乎荒诞的教育:

你们兄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应当理解普天下人都是兄弟的道理。鲍叔和管仲分钱财时,互不猜忌;归生和伍举久别重逢,便坐在路边荆条上叙旧……颖川的韩元长,是汉末名士,身居卿佐,享年八十,兄弟一起生活,直到去世;济北的氾稚春,是晋代有操行的人,七代没分家,财产共有,但全家无怨言。

一连串大名人的列举,要儿子们学的,却只是“兄友弟恭”“轻财重义”的道德。在“立德树人”反复申辩的今日,这倒是显得无比正确又无比讽刺。

陶渊明的教育之思至今是否还有意义?这里先不做评说。倒是另一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在千年之后追随他的精神,开启了现代的“平民教育”“生活教育”。正如他说:没有房子而开学校,这是首创。我们以青天为顶,地球为地,日光照着工作,月光下休息和歌唱,过着富有诗意的生活。

在工业和信息科技发达的今天,这种教育是否还有可能呢?

时间跨过2020,来到2021,此时离陶渊明的时代早已过去一千六百年,离陶行知的时代也过去了一百年。我们是否还有耐心来仔细体察如此多个体的多样性和大多数必然是普通人的教育?我们是否还能谦逊下来,去寻找一种真正诗意的生活?

新的一年,我们将拭目以待。

END
2021年/第01期2021/01月刊

发现教育价值  记录教育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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