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贺新郎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谢郎:贺新郎
《贺新郎三首并序》
【序】:
丙申初春,南通老友抱朴堂主兄邀余同游常熟虞山,余向慕虞山风景秀美,人文荟萃,乃欣然答允,然天不遂人意,适余耽于生计,诸事纷扰,竟脱身不得,因借览《虞山风物志》聊以排遣,排遣之余,颇震诧于虞山故老曹大铁先生其人其事,盖其人半生侘傺,晚境安恬,境况与余仿佛,惜余知之也晚,不得当面聆教,颇以为憾,如是者再三,夜来忽梦游菱塘,亲阅斯人风雅,觉来怅然,因作金缕曲三章以记,兼表后学悠悠之怀云耳。
【一】
梦谒菱花馆。
正江南、莺飞草长,柳明花粲。
满目春光南阮宅,尽日何人偃蹇。
伫望处、心驰神倦。
百劫斯文今底在,叹风流、一去终难返。
人不见,影空乱。
是真名士皆狂狷。
忆当初、兰台倚马,菽门牵犬。
误尽平生何事也,酒债诗名各半。
更晚境、门庭疏散。
曩昔魂销金缕曲,到如今、几许成经典。
沧海句,复谁撰。
【二】
倾尽平生恨。
恁当年、禅机未透,道心难遁。
冷眼人间多少事,惯看诸公衮衮。
长叹息、生如朝菌。
梓匠因缘何足道,只诗文、尚许留分寸。
谶与劫,总相近。
从来际会随茵溷。
且由他、浮尘扰攘,世情消顿。
赢得余生褒大雅,万事无如海蜃。
算此外、多成灰烬。
纵把丰华归一瞬,试重头、肯作过秦论。
生死事,岂堪问。
【三】
大道之行也。
百年来、烟消日落,水流花谢。
不是雄才多落魄,争肯求田问舍。
任块垒、深埋书画。
漫道缁尘曾洒脱,笑谈间、万事归桑柘。
安与乐,总无价。
草玄谁是悠悠者。
任平生、簪花冷落,漉巾狂且。
却忆红羊多少恨,晚境翻如啖蔗。
凭啸傲、声倾朝野。
此后斯文谁见得,纵追寻、何处求流亚。
空怅惘,对风雅。
《贺新凉:访如皋水绘园吊冒辟疆三首》
(其一)
极目皋城暮。怅秋来,寒侵水阁,碧笼园墅。十里楼台连雉堞,掩映桥亭几处。晚景落,冰轮初吐。妙隐香林人不见,况群鸦,啼破菰芦浦。凭黯语,向谁诉。
销魂最是蓬台路。忆当初,兰成未老,艳歌初赋。裘马清狂声影里,赢得多情尔汝。指浩瀚,风飞云舞。眼底山河皆块垒,对新亭,费尽冲冠怒。才与力,总深负。
(其二)
记得东南社。独凭陵,书生意气,世家声价。骏马名姬何足道,清议谁堪匹亚。人道是,才凌鲍谢。歌狎秦淮金粉里,偶然间,清泪为君洒。名与色,两难舍。
傲节何妨凭笑骂。纵当时,冰清易化,月明难藉。兴国除奸多少事,尽付金樽玉斝。更误了,佳人新嫁。拚却平生都是恨,更娥眉,梦去难留也。情已逝,忍狂且。
(其三)
老去凭谁问。剩行吟,影梅忆语,朴巢余韵。翊汉锥秦俱往矣,赢得时人一哂。空记取,江东才俊。此后迷涂皆坎巽,更余年,烈火兼刀刃。长落魄,且逃隐。
天涯几度寻春讯。漫怜伊,风流不再,治平无分。国破家亡些许恨,添作霜眉雪鬓。任气节,长留方寸。一梦红楼终不觉,只烟花,依约渐销损。凭水绘,吊孤愤。
贺新郎三首访南社旧址吊柳亚子
热泪何由洒。怅江南,榴花渐老,牡丹先谢。故国东风多少梦,尽付闲园旧舍。空惜取、颓垣荒架。遍抚牌楼思往昔,忆当时,弃疾方狂且。携数子,创南社。
百年谁是悠悠者。看书生,箫吹虎伏,剑冲龙射。泽被东南三十载,诹议堪倾四野。漫赚得,龙门声价。冠盖京华何足道,笑谈间,万事烟消也。凭啸傲,震华夏。
往事从头说。误当初,鲛珠化碧,玉壶都澈。妙手空余椽笔在,歌哭难堪缧绁。向万里、长空悲咽。鼎革山河俱是恨,剩行吟,肝胆皆冰雪。持大义,讨奸孽。
多情信是真豪杰。把平生,满怀热血,一归毫末。反蒋抗倭多少事,赢得年来躞蹀。浑不改,雄心如铁。散发人间聊大隐,只丰华,百挫终难折。磨一剑,待谁吷。
老矣情堪喟。缈神州,硝烟渐靖,壮心难改。漫说风流非昨日,杜牧何曾老迈。况鼎革,山河犹在。取次高歌新世界,偶然间,热血为君洒。歌一曲,更何待。
黄粱梦断成沧海。叹平生,韦编已佚,史书皆稗。纵有经纶堪满腹,岂敌时人一慨。休漫许,文中华岱。不信功名同草芥。但今来,遗址知谁拜。空落寞,对昏霭。
贺新郎/咏高剑父先生三章并序
序:
世有侠士,豪放而不乏优雅,既逢乱世,则上马杀贼,苟归乡野,则提笔赋诗,此非倜傥特出者不可为也。吾曰:晚近当代惟岭南高剑父可当此誉也,顾其少年从学不忘国乱,中年变产行荆卿事而心存大节,晚景抛功弃业而独写胸臆,办画院,创新派,名扬一时而功在千古,其进有成而退有据,可谓完人矣。因赋贺新郎三章分述其少年中岁晚景,既崇仰先辈风范复抒己怀云尔。
一 ,少年从学东洋
望断天涯路。
怅青春、辞亲渐远,孓身谁主?
热血男儿多少恨,欲荐轩辕未许。
空负笈、飘然东渡。
肝胆相知皆俊杰,约他年,共遂冲冠怒。
谁为我,留春住?
故园何日驱狼虎?
把平生、豪情指斥,壮怀吞吐。
马击狂胡君不见,尽属诗朋剑侣。
任楮笔,名垂千古。
唤起诗仙同咳唾,叹凡侪,争解乘桴去。
歌不尽,更挥斧。
二,中年劳心革命
彳亍望牛斗?
正神州、硝烟未靖,曙光难透。
剑气冲天缘定事,笑尽鸣鸡走狗。
誓不负,平生杯酒。
易水悲歌声未竭,唤荆卿,纵马驱残寇。
凭侠骨,补天漏。
功名半世究何有?
肯余年、春衫蓄泪,向人低首。
鼎革山河何处是?不信东阳已瘦。纵运命、依然难偶。热血青春犹记取。
对朝堂、潇洒还挥手。
君莫问,恨消否。
三,晚年开创画派
春梦从今远。
剩丹青、羞同鹿马,耻随鸡犬。
熔铸中西开一派,始衬胸中万卷。
办画院、劬劳何限。
讵肯余年辜海晏,向苍苍、守道空狂狷?
时已逝,岂堪挽。
百年回首春心乱。
忆平生,奇功载史,栋梁盈馆。
杀贼从文千古事,赢得光垂浩瀚。
凭块垒,描成经典。
家国许身风骨在,任东君,换尽桃花面。
天不老,有人缅。
贺新郎谒诚斋故里二首
迢递洴塘路。
正清秋,烟消仄径,草漫闲墅。
藓棘阴阴侵老巷,旧宅遥连土户。
甚万壑、千村无主。
侯第萧条空记取,叹书生,意气风尘误。
肝与胆,已轻负。
天涯有恨皆南渡。
枉初心,临朝献策,尽倾千虑。
万里功名终已矣,梦伴诚斋老去。
剩义节、长垂今古。
手植当年犹有树,对西风, 不减冲天怒。
凭落叶,战迟暮。
不信经纶手。
对空谈,忠肝枉付,赤心都剖。
万里封侯成底事,一纸皇恩岂厚。
漫赚取、清风襟袖。
目断神州多狗苟,任余年,铁骨成衰朽。
光复事,竟何有。
东山梦觉黄昏后。
向诚斋,且歌且啸,宜游宜耦。
国策千篇堪覆瓿,未抵文章泰斗。
但愿得、河清人寿。
落尽皮毛机抒出,问时侪,谁肯轻雕镂。
空自负,一杯酒。
贺新郎/深秋游龙山诗社怀白石老人二首
远谒龙山社。近重阳,庭松未老,路花初谢。
十里禅堂生紫气,秋色遥连大野。
目极处,林泉高下。
圣地悠悠曾记否,尽西风,何处寻流亚?
凭旧迹,认风雅。
百年文脉知何价。忆当初,神州浩劫,有人狂且。
傲骨平生多少事,讵肯求田问舍。
任块垒、潜心诗画。
此后斯文成过客,寄萍踪、忍作修行者。
惟德业,誉元化。
墨客今何在?剩丹青,依然白石,渺乎沧海。
不是当时多劫难,焉得风开一派?
凭画印、名传千载。
一种情怀谁解得?法天人、德望垂华岱。
臻妙境,入神籁。
我今来谒空余慨。对烟霞,春心荡漾,壮怀澎湃。
富贵浮云何足论,谁见人间大爱?
起智慧、逍遥天外。
拟与先生聊谛约,待他年、为证吾心快。
情不尽,再三拜。
金缕曲  游文山纪念馆
望处青如带。正庐陵,苍松滴翠,远山凝黛。十里诗碑连竹径,馆阁潜吹晚籁。叹隔代、英雄何在?叱咤风云人已杳,忆当初,正气曾澎湃。生死事,岂堪慨。
书生底事思袍铠?独铿然,身凌虎豹,气吞江海。缧绁十年终莫改。矢志何惭鼎鼐。漫赢得,人神同喟。不朽诗文留大块,剩丹心,耿耿垂千载。令来者,泪犹洒。
金缕曲/简飞鹏故友
握手情如旧。叹平生,豪情未改,夙怀难偶。一笑风云成底事,误尽琴心剑手。漫记取,花前杯酒。万事到头皆错莫,怅天涯、零落竟何有。君莫问,恨消否。
相逢恰是春归后。忍端详,安仁渐老,东阳新瘦。天命如斯何足论,梦断添香红袖。剩傲骨,依然消受。赢得余名牛马走。待他时、一一为君剖。言不尽,更低吼。
金缕曲/黄山喜晤风二中兄
执手情何豁。甚平生、豪情洒尽,壮怀消竭。肝胆当年相印久,直把唾壶敲缺。沧海事、犹堪陈说。羡尔浣花春正好,笑区区、弹剑情空热。多少梦,化庄蝶。
天涯孰解相如渴?幸今宵,春阴渐散,夜灯初接。啸傲街头何足问,壮士高歌未彻。纵此后、将分辕辙。我有丹心堪赠与,待他年、相看皆冰雪。重把盏,共明月。
贺新郎/醉后留别淼淼
握手情何限。况今宵,星低巷陌,影迷霄汉。十里平江风淡荡,暮色遥连酒馆。击节处、吴歌温软。剑胆琴心吾与汝,更挥杯、一任蛙声乱。人渐寂,斗初转。
经年已愧吴牛喘。更何堪、烟花已谢,逝流难挽。功业平生多少事,赢得苍颜互勉。叹此别、何时重见?万事茫茫君莫问,待他年、相约还把盏。庄惠意,恣狂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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