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90后诗人作品展（13）谢健健（八首）

绍兴90后诗人作品展（13）

那年看雪（八首）

谢健健

岁  晚

白露结霜，季末始降

秋水，折返回幽涧

长风吹了九万里摇落

有一块阴沉木归化山野

不知不觉，四季又更替一轮

那些喜乐，又一次在田间收获

本源涌出万物的躯壳

什刹海飞过一群经年的白鹤

保  持

保持某种味觉

保持呡椰汁时，想到松木梯子的能力

物还能给我新的体验

从新的体验中，保持觉知的能力

此刻，我爱上了收获者的身份

我猜他将椰子，从树上震落

天空洒落一地的椰青

我在觉知中，接住了其中的一个

秋木见

红豆杉、普陀鹅耳枥、珙桐；

杜仲、峨眉含笑、长序榆；

黄山木兰、沉水樟、桢楠。

他们是严格照等级种下的树

这些元代的亡木，托举着南宋遗民的棺椁

我的先祖顶着南冠，一路南迁

最终跳下崖山。他们种下的秋木如此萧瑟

“十年树木”是云烟里的空谈，一千年

足够一个民族弯曲着，长成参天巨木

我抱住一棵沉水樟嚎啕大哭

我抱住了陆秀夫，遗留岸上的最后一根骸骨

通天绳

绳索在消失，更诡异于它

垂直于天际的角度。表演幻术的人，

冒险于重力的一跃，脱离空谈的经验。

在人群的注视中，泛旧的粗麻绳，

响尾蛇一样抽动尾巴，遁入无垠的虚无。

直觉和惯性，被古老的技艺解构，

深入天空，那片最后停留的云层，

并没有因为欺骗视觉而降下弯曲的雨。

传说中的幼子，被老人带走，

他穿着满是补丁的棉布裤子，

证明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随后，他的肢体坠落进诡辩的箩筐，

当疑问的脑袋探出，被绳索砸中，

他会想到：世界是否发生了一些改变。

野秋千

下午，孩子在山顶仰望

更高的部分。他坐上秋千

寻找打破平淡生活的钟摆

此刻他抵达了半圆的最大角度，

让身子平躺在空中，或进入

一个安逸的梦境，在梦中

他握着飞机的方向盘：

向北，向西，飞往未知的星群

看它们纷纷落向大地

秋千也向回荡，经过地面的人们——

曾经他也是地心引力的附庸

在人群中，观察飞起来的气球

成为气球归属的自我：

蓝天，白云，带它肆意翱翔的风

在后仰角，他终于听清小外甥

传来的声音：“舅舅，你找到

小时候掉在天上的那个气球了吗？”

那年看雪

那年去城里看雪，看它落满山阴

看飞翼楼的檐角，翘起古典的弧度

看梅花，探出无人再住的沈园

你说去王右军家，看看那遗珠

有没有散落在一场迟来的雪里

雪已经将楼房都隐去，我们在

雪中发呆，直到将称呼

都带上前朝的敬语。雪落下来

倦怠，像已经下了很多年

但我们还像第一次见到它时，

出门去看川泽，躲进乳白贝雕

那些隐藏起来的事物，棱角分明

为我们规避失散的风险

但人海茫茫，我们终于失散——

那年看雪，你未多看我一眼

我未多看雪一眼

巾山下

你注视一座街巷上的小山

期冀获得真人羽化遗落的头巾

但毫无所得，只剩几座玄密碑

你想起“老僧已死”，山中唯有新塔

一种守恒的规律于此浮现——

失之得之，得之失之

因此你联想到府山，那些山上

看夕阳，山下游西园的日子

多么有趣！山临水，城抱山，

和你经历过的那一切重叠

空间在此迷惑了你过尽千帆的脸，

你徜徉，定格焦距，并产生一帧影像：

是此刻或从前都已没什么两样

是失去或得到也已没什么两样

在阿甘菜馆

——兼赠黄依童、俞湘萍

暮色降临，我刚从雪窦岭下山

从会稽路向城南大道回转

那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小聚，在学校外面会餐

船影摇曳，环城河的波光碰撞在酒杯

从中伫立起几座前朝的风骨——

飞翼楼、秦望山、文笔塔

还有学校那迁移的墓碑

我们曾经一次又一次登上过高处，

依照先贤的传承为它们曲水流觞

并在无意识中，结束了大学时代

正如卡瓦菲斯所说的那样，

“对我来说，你们已全部变成感觉”

风则江水涌来又退去，将远来的客船

出现在地平线又降下风帆

谢健健，1997年生于浙江温州。毕业于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作家报》《诗刊》《江南诗》《中国诗歌》《散文诗》《浙江诗人》等。曾获野草杂志社大学生文学一等奖等。系首届浙江青年诗人研修班学员。入选浙江省第八批“新荷计划”人才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