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笔记：沿着河骑车去藁城

梁东方

滹沱河的改造工程一直在向前推进，自石家庄的中华大街以降，向东过正定，听说已经又向东通到了藁城。于是骑车走上了滨河的观光路，想在这样有了相当长度的脱离开城市公园状态里的河边，长距离地走一走。

河的南岸还有一段正在施工，河畔道路没有完全贯通；河的北岸已经完全修通了，虽然不允许汽车通行，但是自行车还是可以畅行无阻的。这种只限制汽车而徒步或者骑车可以自由的景区格式，既是对环境的保护，也同时是对徒步或者骑车等锻炼方式的鼓励。其作为一种敞开式景区的通例。那些汽车顶上带了自行车的，便是对这种通例的适应方式之一。

沿着滹沱河骑车去藁城，足够远、足够广阔，也足够寂寞。正是这些“足够”构成了我们所要求的“自由自在”的美妙感觉，而能在户外找到这样的好感觉，就几乎找到了自由自在和舒展畅意本身。

沿河而行的好处就是，向至少两个方向看去，河的上游下游都一望无际，都像可以永远走下去。这样的广袤和遥远实际上早已经脱离开了城市人日常生活的视野，也已经鲜有人还有这样类似古人的经验。这样对于既往大地风貌的复原，让置身其间的人们重获地理意义上从而也是心理意义上的自由自在之感，是这样修复一条大河并且沿着一条大河而行的重要意义所在。

这种可以沿着一条河一直骑下去的感觉，很像是在沿着莱茵河、易北河、多瑙河骑行。虽然。远远比那些要短；而且两岸的风貌中也缺少森林和野生动物比如天鹅，但是这个感觉是有了，尤其是在那些没有被人工痕迹不那么明显的地段，保持着泥土路面的地段，脚下的感觉和眼中的景象都已经与世界上很多河很像很像。

也许人家的更完美，但是只有这脚下的河才属于你和你的民族。换句话说，只有在广阔的平原上沿着自己的母亲河畅意地骑了自行车，才会有家园感，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园感。

一个城市，一个人口聚集量很大、建筑密度也非常高的城市，必须能在自己的疆域内，给人们提供这样足够深远广大的释放自我的天地。它不单单是个郊野公园，是个形象工程，更是治疗现代城市病的大运动场、大医院、大祭坛。

沿河骑车的时候的辽阔视野里，在地平线上一带烟树的树冠组成的山峦似的曲线带着一种凄远的美感，最能打动人。它们是既往平原上多树的时代里的景象缩影，是在河流之外最必要的补充。而周汉河汇入滹沱河的河口湿地，呈现着一望无际的花海景象。这固然是人工设计使然，但是骑行中经历的这一地理现场本身也是真实的，这种真实性成为骑行收获的重要组成部分。

看来滹沱河岸边，尤其是北岸的大面积花海景象是整个修复工程做景置景的一个重要手段；骑车深入其间，很有一点走不尽、望不断的无穷无尽的意思。一直到了藁城那不允许汽车通行的滹沱河桥畔，这种景象还在持续。这种景象固然是非常有利于登高望远，但是沿河全部以此为景，也显得树木不够多，不够密集，缺少一些培育森林的前瞻性。

现在的滹沱河治理完全靠着铺设防渗层然后引水并且将水限制在一段段的水坝之间的方式；这固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营造水域景观，将过去已经变成了沙漠和垃圾坑的滹沱河复原出想象中一条大河的模样，但是从长远的角度看还是要植树造林，努力营造能留得住水的正常的自然秩序。

在河边经常可见的长椅（滹沱河边设置量很多、位置也很频繁的长椅是整个滹沱河畔的风景工程中的一个亮点，它不仅方便了游人，也成为将人化自然的重要符号；本身就已经具有风景的意味）上坐下休息的时候，喝水吃东西看手机写笔记，一时进入忘我的状态，猛一抬头才又意识到身在何处，不禁就有再次的喜悦。虽然还有不足，但是这样可以容人长途行进的大地路径，对于每一个愿意置身其间的人来说，都已经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福分。

茫茫大地，滔滔江河。沿着河边的路，向无限的广袤和自由骑行而去。这种感觉，既自由自在，又不无孤独，总的来说却是一种人与天地的互相容纳，自有一番互相容纳的惬意与顺意。这样的场景和心绪，是生于天地间的人的必然需要与最高需要。它在无远弗届的一望无际里，锻炼了我们的身体、抚慰了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