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笔记:从保定坐T7
梁东方
保定的城区不是很大,从家里到保定站,如果骑车去的话不会超过半小时,但是坐公交车必须提前一个小时,而且是从上了公交车开始算起还有一个小时,否则就很难保证到了车站不紧张了。很多道路都在翻修,都被半封闭甚至全封闭起来,加上周末不限行,导致车辆前进非常缓慢,速度远远慢于自行车。
但是今天是不能骑车的,因为风很大。
风很大,所有的树枝树叶都做着最大幅度的剧烈摇摆;那些树枝树叶的背面,那些平常从来都看不见的另一面,被这样的狂风给掀起来的时候露出了让人多少觉着很新鲜视角,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去细看,就已经重新为风所掀了回去。
这样的大风吹走了雾霾,吹来了天上朵朵白云。那些白云不怕风,相反只有有风的时候才会像是漫天奔驰的卡通一样自由地翱翔。在这样窗外都是卡通云的环境里坐上公交车,多少有点不大真实的感觉。行走在保定明显陈旧的街道上的时候,也有了一种恍惚的时代感。
这种时代感在本次公交车上的表现是:一个外国男人和一个中国女孩并肩坐在侧向的座位上。
侧向座位最靠近司机的位置上是一个大妈,大妈用娴熟的保定话和司机聊着天。滨河公园站上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大妈热情地和老头说着话。老头突然发现了身边的老外,目光不由自主地有些惊诧,同时不由自主地和大妈交换着眼神,大妈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一下,很懂的地和老头点了点头,目光瞥着交头接耳起来。说的主要不是有外国人坐车,而是说这个中国女孩跟了老外……
中国女孩是平静的,在满车的同胞面前,应该说她既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洋洋得意,她很平静。老外偶尔低声和他说着什么,偶尔又从手里提着的大塑料袋里拿出黑色的可口可乐来,拧开瓶盖递给她。她都依旧平静地接受着。
在保定,有老外坐公交车,而且还是和中国女孩在一起坐。这样的情形并不多。即使已经到了现在,2019年。过去那种公然的围观和与毫不避讳的好奇目光,好像都还去之不远。
年轻的一代终于大都见过了世面,面对什么都已经处变不惊。比如在西广场,从广场进入候车大厅就要先进行一次手持机器检测身份证的程序,进去以后在真正进入随身物品安检之前居然还有一次手持检测身份证的程序,然后过物品安检,进去以后再过身份证与车票人证合一验证……据说如果是在特殊时期,向北去的乘客还要再进行一次人证与物品安检。面对这些,面对这些存在即合理的现象,大家都能做到从者如流。
火车站在周日的傍晚照例是有很多车晚点的,幸运的是T7没有晚点。火车徐徐进站的时候站台上满满的都是人,让人怀疑不是过路车而是始发车。而实际上能从保定的始发车已经少之又少。自从没有了城际列车以后,这样过路的长途车就成了本地的事实上的城际列车。不过奇怪的是,几乎每次T7停靠以后开门都是两节车厢才开一个门,导致上下都极其缓慢,往往要到临开车铃声响了,上车的人还没有都能进到车厢里。
火车在保定石家庄之间只有130多公里的区间运行,中间虽然不停,但是总的用时却长达一个半小时。其实到了正定以后速度就已经下降到只有电车的水平了。尤其是从京广线拐向石太线的时候,速度也就是自行车的速度甚至步行的速度,乃至从正定到石家庄北站居然要开行二十多分钟。
到站以后依然两个车厢开一个门,一个门的门口还放着不下车的人的行李箱。这导致上下车的过程都极其漫长,好在因为天色已晚,这个时间还坐上硬座车往山里走的人已经不多。
一旦从车里走出来就有解放之感,就有终于冲出束缚的好感觉;这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的乘车体验,其经久不衰的程度,绵绵而至,不绝如缕。不过,走到站台上,马上就又为北站窄小昏暗的站台楼梯和走道所限制,难以快步向前,只能随着人流之中走得最慢的人,亦步亦趋了。
这也没有什么,只要从者如流。
T7将在暗淡下来的天光里向着西边的群山而去,它在由此继续奔驰一天一夜以后的目的地,在遥远的万山丛中的四川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