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实现的庄园梦
远远地就看见有西式的尖顶建筑,像是教堂又不是教堂,连建筑的那种暗红色都是欧洲形式的直接模仿。不仅如此,周围密集的树木,密集的树木的纷乱的自然而然的丛生的样子,也是西方类似建筑类似环境的直接翻版。
这个季节,正有一大片浑身的暗红色正在逐渐绽放成粉白色的杏树作为这座建筑的前景,让人恍惚是看见了欧洲起伏的丘陵地带的一个古老村庄边的教堂。不仅花朵自开自落,而且经年的树叶任意堆积,罕有人至,又完全可以随意而至。时时刻刻都对所有人敞开着自己的胸怀,接纳着人们审美的眼睛和虔敬的心。
这可是在我们雾霾滚滚河湖干涸的霾庄,是在植被普遍凋零只有把苗圃权作森林来看的华北平原;怎么恍惚之间就可以呼吸到遥远的欧洲大陆上那种因为植被密集水汽氤氲而来的湿润清凉?
这一下吊起了了人的口味,已经在侧头观望之中走过去了,马上又不甘心地果断地折返了回来,骑车直接进去了。
这座宏伟的教堂式的西方建筑周围的纷乱的树枝中,开着春天的小花的野草与灌木之间,居然还有满是青苔的木桌木椅,还有鸟兽造型的仿佛废弃了的喷水池。如果不是这座西方建筑的另一面开辟有放生池和池边刻有佛家语录的大石头的话,还真就是原汁原味的欧洲庄园景象了。
记得进门的时候看见大牌子上写的似乎是什么什么树木研究所。莫非这座西方城堡似的巨大建筑里面就是研究所的办公室?不过这就解释不了周围的设施了:放生池边是连续几栋西式别墅,单看外走廊的阳台就可以想象居住其间与周围的环境无间的舒适惬意。广场上有用整棵千年古树雕成的木雕,有两个人都搂不过来巨大金丝楠木的标本。在大面积的林带之中,还有动物园,动物园里有猴子和山鸡,开满了耀眼的白色玉兰花的大树下还有身下垂垂荡荡的大奶羊,一处过去地边上的老房子也被装饰成了作为园中一景的“老宅子”。而且每一个路口都有明确的指示牌,表示着前面不同的方向上的不同的景致。
“老宅子”和路牌等等,这些明确的标识看似是废物利用和行走导引,实际上是明确的自我区隔,将这块土地上的过去和当下做了再明确不过的划分,将原来大地田园的淳朴一变而为高墙里的异在和超越于既有的一切的摩登。
和院子里的正在施工的工人正在耕种的果农聊了聊,这才明白这显然是一个现代版的农庄,是一个游乐园,是一个收种着大量各种各样的果木花木的巨大苗圃,而本质上还同时是一个实现了主人自己的居住理想的理想居住环境。不必被开发商和物业左右,不必受地皮面积空间容积率和什么楼间距的控制,住在霾庄却像是住在欧洲,住在无所不用其极的狭隘与拥挤之中却可以如此宽松悠闲和惬意。
离开的时候,门卫不满地说我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去了。我赶紧表示了歉意,但是里面的一切都已经看过了,也再不能恢复到没有看过的状态了。这实在是另一层无可奈何的歉意了。
其实这是当时他没有看见,而我也是可以被假设不知道未经邀请是不允许进去的。当然,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挂着牌子的研究所其实是人家的家,我实际上属于擅入私宅了。
这是我们的土地上无所不在的严格管理的缝隙里的花。这朵花,一年一年,一个四季又一个四季,常开不败,转折着实现了主人自己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这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周边突然之间出现了那么多的农庄,出现了那么多养殖种植基地;就可以明白为什么种粮食成了最愚不可及的冥顽不化。大片大片的耕地都像是历史上著名的跑马圈地一样在一个很短很短的时间内被抢占一空。
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只有占用了土地才有可能为理想找到地盘。这是城里蜗居的普通人一辈子都望洋兴叹的秘密,不是秘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