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雄 | 茉 莉 花
西阳台上的一盆茉莉种了三年了,今年花开得特别的繁盛。
入夏来,它已经开了好几茬了,茬与茬之间似乎并没有截然隔断。这一茬开得疯疯癫癫,好不快活的时候,就又有几粒花苞鼓突起来了,恰如词的换头、过片,完成一阕茉莉花季的篇章,这位青春的填词高手,真真是活色生香啊!
读书写字倦了,上阳台坐坐,沁鼻的芳香,闻久了,恍惚有点醺醺然的感觉。也好,在这微醺之中,可以暂且忘怀尘世间的种种逼人的浊臭。哪怕是片刻的淡忘,于我这痴子而言,也是一种难得的诗意。况且,为了这么一点点诗意,你也要付出好些时日的操心,于我而言,这很值得。
你看,碧绿的枝条,刚剪过一茬,才三两天,新枝条又肆意地抽伸出来了,嫩生生的,柔绿绿的,泛着诱人的光泽。她们争先恐后地拔节着,尾梢间很快地就探出细小的花蕾,粉绿,乳黄,渐渐地膨大成待放的花苞了。日日静观着花季中的茉莉,谛听这花开的声音,算是劳碌中的须臾闲逸。那一朵朵洁白的花瓣,仿佛玉雕一般的,莹润、素雅,有那么一些些娇羞,一丝丝矜持,这可都是人间美妙的音符。于赏花闻香中,其实也不免会回溯那些记忆中的青春碎片,万花筒般,那是鲜活与幻灭并存的一种进行曲。
风吹来,有几朵开了多时的,落在地上,像轻轻的叹息。尤其是在月华朗照的夜晚,似乎不堪月光的濯洗,那悄然坠落的花儿,会让你平添几许惆怅。但凡美好的,都是脆弱的、短暂的,怎么也无法挽留。有时,将掉落的茉莉花瓣捡拾起来,聚成一小撮,搁在书案边,残香游丝般,袅袅娜娜地萦绕着伏案读写的自己,也是惬意的享受。我想,于茉莉而言,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暇时看微信朋友圈,有学友传上“茉莉花丸子”菜品图片。那油炸过的茉莉花,金黄的,傲娇着,看着都弥散着叫人垂涎的香;那丸子,似乎是素的吧,藏在茉莉花下,有呼之欲出的“肉感“;不,是一种叫人饕餮的“欲”。你我皆凡夫俗子,如何出离这种物质的快感之欲?于我陋见,最物质的饕餮看似形而下,本质上讲可能是形而上的,是另一种诗意,譬如东坡先生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别一种人生爱好。每每有充裕的闲时,我还是喜欢找一二中意的菜谱,依样画葫芦地做出来,尝尝究竟是什么味:这也是乐在其中,或说,让闲暇也开出一点孤芳自赏的花儿——非为倨傲,而为独处时留一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