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寒 || 剑南华光杜家：白鹤翩跹诗礼家

赣水滔滔一泻千里，哺育两岸人家。中流处，剑邑大桥飞架，西北通向江南富裕小镇曲江，东岸长堤环抱着城东华光社区杜家村。远看气象恢宏，近处亦是锦绣繁华。

华光社区作为丰城杜氏聚居地之一，共有六千多杜姓居民。这一带古为白鹤里，形以物胜，地以人名，又叫鹤村王。走上赣江堤垱，但见两岸沙洲延绵，江面开阔。因为昔时水产丰富，百姓捕鱼捉虾，河上生活为主，白鹤多翩翩飞来栖息，遂有此称。

公元1355年，白鹤里有个风水师王荣卿，自号九皋先生，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某日周游四方，回首村中地形，心中感慨万端：此地水陆交通便利，风光旖旎秀丽，尽得天时地利，只是儿子王天禄忠厚实诚，可寻常安家度日；若求家族将来希望振起，倒是女儿端庄温柔有旺夫之相。于是泛舟曲江，途中遇见少年杜贤，言谈举止不凡，回家告诉妻子：如果招得此人为婿，咱们王氏可因此而不朽了！夫妻俩一番商议，决定约媒择日上门招婿。王荣卿虽非富贵闻达之家，然而也算公众人物。杜家在曲江湾，有儿子四个，又素知其人，自然应允。果不出所料，王氏婚后生下六个儿子，个个出落得清奇不俗，王荣卿喜不自胜。

其时，元朝统治动荡不安兵匪作乱，王荣卿命杜贤带着王天禄，聚合众乡亲有识有谋之士，在沿江要路布防御寇，因此十多年间白鹤里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乡亲们感其恩泽，沿门一路结细彩以示庆祝，这样白鹤里就有了另一个名字：细彩湾。后来王天禄征戍辽东，外甥杜杲送出省界，临分别时王天禄将家中田契地契悉数交付与杜杲，并说：父亲临终嘱咐象鼻湖山是宝地，我去之后，请你们世代相守。语罢洒泪而别，鹤村王由此称为鹤村杜家。

杜贤（1337-1403）字均用，号南隐，自十九岁赘居，忠孝节义为本，勤于耕读，开启鹤村杜家历史新篇。杜贤祖父杜复（字德明，号芸窗先生），整天手不释卷。当时名公巨卿路经丰城必前去拜访，熊朋来、蒋此斋等人非常钦佩他的学识，彼此交情甚笃。杜贤的父亲杜敦，科第不举也教授乡里，人称道德先生。“知孝悌，陋巷长春；无礼仪，金谷灰尘。”耳濡目染，杜贤负博约之学，抱经世之才，自然气质迥异常人。

在白鹤里，杜氏重教育习诗礼，蔚然成风。杜贤大儿子杜荣，为乡饮大宾，耕读为业勤俭为务，乡人称为忠厚长者。杜荣十分重视教化，为族中建立祠堂后，又建一书屋“临清书舍”，邀请四方文学之士教授子弟，培养人才，屋旁植数株橘树，一有闲暇便吟咏其下，自号“橘轩”；二儿子杜杲号菊轩，人物倜傥，性情旷达豪爽，遍历湖海山川，曾做过万石长，专门缉查徵科横敛之弊，晚年种菊正娱；老三杜溥才情最高，十二岁诗文立就，经史子传过目不忘，读书成痴；四子杜演号梅轩，杜贤被诬陷入狱，十三岁的他用棍杖护父，以身而代，令人恻然。客游苏松一带时，船到梅子洲，遇到一群强盗敲诈勒索。杜演镇定对视十二人，散尽所有，潇然归来奉养老母；五子杜旋号松轩，极富诗才，每日嗜诗恬酒，携二侄泛游清江，船到宝气亭前，四顾望而诗兴起，竟魂沉赣江。六子杜端号柏轩，品行高洁。游览闽中时，与二位高安人同归，一月下来交情甚好。

到杜杲长子杜敬，同样寒暑不缀立志就学，曾拜庐陵状元萧时中为师，专注毛诗。萧时中看重他才高学博，聪颖敏悟，人又孝顺，专门为之写《萱堂记》嘉许他，书匾“重庆孝养”相赠。但造化弄人，杜敬声名在外却科试无缘，同学戏称“老杜”，国子祭酒胡俨为其写《重庆堂记》。之后教授为业，门下多进士，如杨诚、张彦、聂智等。杜演之子杜立，1450年应天榜举人，官至武进县教谕，著有《策要》《历代帝王一览歌》《应山志》《丰城志稿》《南北纪行》《立心诗稿》等。杜立与孙曰恭更是相互酬唱彼此欣赏。如此世习儒业，而守君子之风，代代传承。杜立之子杜礼，成化元年（1465）举人，廉州同知，后以功升都匀知府，亦入名宦祠。

人无德不立，家无德不旺。鹤村杜氏“先之以诗礼”铺就家风，日益繁盛。到明代嘉靖时期，杜士希长子杜拯（1507-1577）则脱颖而出。杜拯字道济，号晴江，戊戌（1538）进士，授刑部主事，办事庄严有法度，他人不敢以私情干涉。当时河间王琏受武定侯郭勋影响入狱，受株连的官员达几十人。严嵩把持朝政，受贿赂想释放王琏，杜拯刚正不阿，坚持按律处置，其他人得以释放。不久杜拯升为南文选郎，广东参政，福建海道副使。

在福建海道时，寇盗只要听到杜拯的名字，必定望风而逃，就连晚上经过福宁也不敢侵犯。转浙江大参，刻海防图告知所有巡警，升为福建宪使。任广东左辖时，发生柘林之变，杜拯守在南门，凡是逾城透漏风声者军法从事，部属纪律森然而不敢懈怠。按院陈青田称杜拯门庭若市而心清如水，特别荐调陕西，不久贵阳土官杨赟凶顽作乱，众人无可奈何，杜拯奏请除乱，直捣巢穴而杀之。后升为应天府尹，大理卿，南兵部右侍郎，任满转北工部左侍郎。村中族谱和家庙中，都尊称杜拯为“两部侍郎”，就是这个来历。至于退休之后，因为修建祖茔之事与佃户起仇怨而被害，则是晚明社会民变之一，是时代的另一种镜像。

清代时期，鹤村杜氏仍然秉承传统，诗书耕读举贤理家，人才辈出。有杜名世（字臣恭），父亲早故，随母改嫁姓甘，1723年中举，1730年授大庾教授，升潮州教授，著有《举业要言》、《泠香亭集》等等。随着时代变化，如今村庄面貌更是焕然一新，不信，走过濠湖，波光潋滟，倒影如诗如画。漫步街巷，牌坊耸立，新祠巍峨，仍然让我们领略到到虔诚的供奉，那是源自祖先的传承，源自文化的敬畏。六百多年辛苦经营，鹤村杜家从农耕文明过渡到城乡结合，到融入城市化的发展进程，让我们看到更美好的明天。

资料参考《鹤村杜氏族谱》

感谢熊晓来老师、杜荣新等理事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