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名家医案(中)
2 产后误汗,表虚不固案 成某,女,25岁,于1991年5月24日初诊。自诉周身发凉2月余,于产后70天时,骑摩托车后自觉周身酸痛,延医给解表散风寒之剂调治。服后大汗淋漓,继之一直自汗不止,周身乏力,发凉恶风,肢节酸楚,夜寐不安而来诊。刻诊:面(白光)微胀,自汗(上执下水)(上执下水),时值五月,仍穿棉衣棉裤,周身汗腥味极浓,扑鼻难闻,舌质红苔白,脉虚。证属产后误汗致表虚不固,治宜固表敛汗,滋补阴血。方用:黄芪60g,当归12g,焦白术15g,牡蛎15g,龙骨15g,茯苓12g,牛膝12g,杜仲12g,菟丝子12g,桂枝6g,寄生10g,陈皮10g,草蔻15g,山药20g,甘草6g。 二诊:服上药5剂后汗已大减,已不觉身凉,舌苔白,脉缓,衣服减去两件,仍以前方再服3剂而收功。 按:《景岳全书》卷三十九:“产后之禁……谓不可汗,不可下,不可利小便。”本例患者年轻,产后体质尚好,受凉后周身不适,因误汗后形成表虚不固。治宜涩敛固表为标,滋补阴血为本,兼顾壮肾阳之法。使龙、牡收涩敛汗,菟丝子养阴而助阳,当归补血汤补气生血而滋阴,焦白木、山药、茯苓、草蔻、陈皮健脾补中以资生气血之源,桂枝温经通阳,牛膝、杜仲、寄生补腰膝而壮肾阳,诸药合用力大而效宏。 3 产后汗出,津亏阴虚案 孔某,女,23岁,1991年6月2日初诊。自诉产后汗多,骨蒸劳热,浑身发冷3月余。自经产之后,终日浑身不适,邀医诊治,诊为受风,给解表发汗。从此汗出绵绵,浑身发冷,酸痛异常,且伴骨蒸发热,又邀医诊治,给固表止汗之剂,但效不佳。刻诊:时已六月,仍穿棉衣棉裤,颜面红胀,微汗,身有汗臭,手足心热,舌质红苔微黄,脉细数无力。证属产后汗出,津亏阴虚,治宜滋阴敛汗。方用:黄芪60g,当归12g,生地20g,麦冬15g,沙参15g,知母12g,地骨皮12g,鳖甲15g,焦白木15g,牡蛎15g,五味子15g,石斛15g,枳壳10g,草蔻15g,甘草6g。 二诊:服上药3剂后浑身汗出减少,仍有酸痛不适,舌脉同前。将前方略加调整:黄芪60g,当归12g,麦冬15g,五味子15g,白芍15g,玉竹15g,焦白术15g,牡蛎15g,生地20g,沙参15g,石斛15g,白蔻10g,秦艽10g,桂枝6g,甘草6g。 三诊:服二诊药5剂后,浑身不适已消除,仍感骨蒸发热,脉象同前,仍照第一次原方,再服5剂善后。 按:本例产后卫阳不固,周身不适,前医误汗,使其汗出绵绵,耗损阴液致精亏阴虚,使阳气化生所依靠的物质基础不足,发展到一定阶段,而呈现畏冷,阴虚又可导致骨蒸发热。故用当归补血汤滋阴,补气生血;生地、麦冬、沙参、石斛养阴生津;鳖甲为血肉有情之品,可滋阴潜阳;牡蛎收敛止汗;五味子益肾温敛;白芍敛阴止汗,补养中寓以酸敛,增强止虚汗之功;知母疗有汗之骨蒸,止虚劳之热,滋化源之阴;再配地骨皮退骨蒸劳热。诸药合参,共奏养阴除蒸。生津敛汗之效。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200085) 原载于《上海中医药杂志》1995年第4期 上海蔡氏妇科以儒医闻于世,至吾师蔡小荪已七代。其从医50余载,临床经验丰富,尤对血崩证的辨治独具创见,临证屡获卓效。蔡师认为,本病的致病因素甚多,病情变化较为复杂,临诊时务必详审病机,首辨阴阳,即阴崩与阳崩之别。主张“求因为主,止血为辅”,补益不恋邪,止血勿留瘀,以冀全效。兹将吾师治崩经验略述鳞爪,以供参考。 阳盛崩证 善治其阴 《素问?阴阳别论》云:“阴虚阳搏谓之崩。”显见阳崩之因乃阴虚阳盛所致。强调阳崩正以阴虚为本,火热为标。蔡师认为,女子曰阴,以血为荣。由于经带胎产等生理特点,阴血易耗。女子以肝为先天,肝藏血,体阴而用阳,阴血不足,更易引起阳亢。此外又可因阳盛之体,邪热易伤冲任,损及肝肾而致阴虚阳盛,迫血妄行。所以,临床上阳崩证较为多见。对于阳崩的治疗,蔡师常用养阴止崩法取效。临床上以经来先阴,量多如注,色鲜或紫,质较浓稠,脉细数,舌质红或绛等阳性征象,为运用养阴止崩法的辨治要点。蔡师曾治疗一位阳崩症患者,年41岁,1993年5月29日初诊。5月3日经来临,量多如注,将月不止,日来尤甚,色鲜且稠,头晕腰酸,肢软乏力,时有腹疼,口干欲饮,屡注催产素及服中西药均不效。脉细数,苔薄质红。此乃阴虚血热,冲任失固。当拟养阴止崩。选用自拟育阴止崩汤加减:当归10克,生地炭30克,炒蒲黄10克,炙龟板10克,白芍10克,旱莲草12克,熟女贞10克,煅牡蛎30克,丹皮炭10克。药后经量即减,3剂而完全净止。本着“热者清之,虚者补之”的原则,方中炙龟板、生地炭益肾滋阴,牡蛎滋阴潜阳,固涩止血。鉴于时有腹疼,防其尚有残瘀,参当归、蒲黄以祛瘀止痛,旱莲草、白芍养阴柔肝育肾。方药着重于养阴止崩,养阴即所以抑阳,阴阳平衡,冲任乃固,血崩自止。这是蔡师治疗阳崩证常用经验方,善治其阴,而取得满意效果。
阴盛崩证 善治其阳 《女科百问》齐仲甫说:“受冷而色白者,谓之阴崩。”蔡师认为,阴崩证多寒症,大多由于素体阳虚或崩久而致阳虚。盖血为气的物质,阴血与阳气,阴血之化全赖阳气以温运摄纳,阳气之用全赖于阴血以营养。若阴血大亏,气无所附,气随血衰,统摄无权,以致久崩不止。故阳虚而崩的病例以久崩引起较多。阳虚血崩虽为数较少,但亦不鲜见。临床上多见经来似崩,色较淡而稀为特点,面色(白光)白少华,畏冷肢清,出现阴亡而阳亦随之虚脱的险证。临证时当恪守“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之训。蔡师常喜投用参附汤,益气温阳摄血,每能化险为夷。如蔡师曾治疗一位年逾半百的阴崩证患者。1993年10月13日初诊。10月6日月经来临,始则淋漓,昨上午因劳累而致狂行不止,色淡红,质稀,顺腿下流,头眩目花,肢清心慌,血色素65克,面色(白光)白,注止血针未效。脉细数,苔淡薄质嫩红,边有齿印。显见气血大亏,血去阴伤,阴损及阳,冲任失固之象,急当益气温阳止崩。处以炒党参15克,炙黄芪15克,白芍10克,炒当归10克,熟附片10克,生地炭30克,炮姜炭3克,仙鹤草30克,生蒲黄15克,阿胶珠(烊冲)9克。投剂两帖后,经即净止。唯心悸寐差,神疲乏力,复诊拟益气养血,以杜反复。上方去附片、炮姜;增甘杞子15克、制黄精15克,以澄其源复其旧。门诊随访3月,血崩未见复发。蔡师指出,临床上阴虚阳盛的血崩,以龟板滋阴凉血之剂,顾忌较少。然对阳虚阴盛的崩症,大胆而正确使用附子,温阳止崩,非常重要。因附子辛甘大热,且有毒,用于体虚崩症,恐其动血劫阴,故处方下药时就不无顾忌。但若确系阳虚血崩,则又属必用之剂。《金匮》黄土汤治疗阳虚便血,亦取附子温阳之功。《校注妇人良方》直接运用参附汤,治妇女暴崩。然益气温阳之法,除确诊阳虚血崩之外,不常轻用。温燥之剂毕竟有动血之虞,一旦症势好转,附子亦当减量或除去。故用附子治阳虚血崩须胆大心细,审证明辨,正确使用,庶可无虞。
血瘀崩证 善治其因 在血崩证中,血瘀引起的崩证屡见不鲜。古人治崩有塞流、澄源、复旧三个步骤。先止血,以塞其流,这是应急的措施,在一般无瘀病例中诚可取效。但对于由血瘀所引起的出血,常感效果不显或无效,甚至症势反而增剧。缘出血由于瘀滞未清,瘀血不去则新血不生,血不归经,致出血不止。如果不辨症因而单纯止血,往往愈塞流则出血愈甚。此外,在塞流止血过程中,始终应该注意止血防瘀,明察到单纯止血每易留瘀。诚如《血证论》云:“止血之后,其离经之血而未吐出者,是为瘀血。”蔡师推崇此说,指出治血当以去蓄利瘀,使血返故道,不止血而血自止,为治血瘀崩证的大法。本着“通因通用”的原则,自拟化瘀止崩汤加减治疗血瘀崩证每获佳效。如蔡师曾治疗一位内膜异位症而致血崩。年40,初诊1992年1月14日。半年前妇科检查,子宫后壁可触及小结节,有触痛,B超提示左侧附件4×3×1.5厘米肿块,诊断为子宫内膜异位症。患者每经临两少腹剧痛,昨临经量多如涌,有块且大,腰酸疲惫,头晕目花,脉细,苔薄有紫斑。症属宿瘀内结,血不循经。治拟化瘀止血。处以炒当归10克,丹参6克,赤白芍各10克,生蒲黄30克,花蕊石15克,血竭3克,三七末(吞)1.5克,怀牛膝10克,制香附10克,震灵丹(包)12克。3剂药后痛减,经遂净止。继用桂枝茯苓法化瘀散结,循环调治。三月后门诊随访,血崩未见反复。蔡师分析,此病人瘀象显然,恶血不去,血不归经,徒止何益?故予化瘀止崩。方中血竭与三七末配伍,取其既有散瘀行滞之力,又有止血定痛之功,为血瘀崩证必用之品。蔡老用药每喜轻简,唯蒲黄此药常据血瘀崩证情况而定,通常超量应用,多则30克,且喜用生蒲黄。因蒲黄具有活血化瘀、收敛止血之功,并能收缩子宫。震灵丹是蔡师治疗血瘀崩证常用成药之一,因其有止血行血之功,寓通于涩,既能固涩止血,又能化瘀、理气、止痛。 血瘀崩证往往又可因气虚无力推动血液流行而致,对于此型病症,蔡师常注意补气活血同用。他说:“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脉络,脉络无气,必停留而瘀。”在临证时必须“审气血之荣枯,辨经络之通滞。”故在临床上治疗气虚兼有血瘀的崩证,常采用益气化瘀止血法,疗效显著。在补气止崩中不忘祛瘀,他说:“有专用补气者,气愈补而血愈瘀,血瘀气更不能外达。此时用补气破血之剂,通开血道,气直达于外,故两者需时时兼顾。只是在具体运用时需根据气虚、血瘀的轻重缓急而权衡侧重。”如蔡师治疗一位农村妇女,年43, 1990年11月18日初诊。两年前因子宫内膜异位症手术,经B超复查又发现左侧卵巢有7×6×5厘米不活动肿块。经期尚准,此次11日来潮,狂行如注,有块且大,色暗,已甫1周,面色(白光)白,用中西药均未效,故来本院就诊。症见苔薄质偏暗,边有齿印。蔡师认为,该病员突然大量出血,当属暴崩急病。由于农村工作辛劳过甚,难免气虚不足,瘀血停留胞宫,而致大下不止,间有血块。姑先益气活血止崩。处以党参15克,炙黄芪15克,白芍10克,花蕊石12克,熟军炭10克,炮姜炭3克,三七末(吞)3克。3剂后经血全止。二诊再拟益气养血之品,复旧澄源,调理而愈。方中熟军炭与炮姜炭配伍,熟军炭偏凉,推陈致新,引血归经,炮姜炭祛瘀生新,温经止血,两者相伍行中有止,攻补兼施,相得益彰,而达止血消瘀之效。浙江省杭州市中医院(310007) 原载于《光明中医》1999年第1期 何少山导师从事妇科临床五十余载,形成了其独特的辨证规律与处方用药特色,尤其是导师对温阳法的运用,匠心独运,灵而生巧,现就导师在经带胎产诸疾中运用温阳法之验案,介绍如下。 1 月经病 1.1 痛经案:高某某,女,29岁,1996年8月29日初诊。终经8月1日,经讯逐月后期7-30天,经来腹痛较剧,喜按,经量偏少,色暗红有块,起病已10余年,1996年1月结婚尚未受孕,平素腰酸乏力,目眦暗黑,舌淡,苔白脉细滑。证属肾阳不足,寒凝于内,血气失和,治拟温经散寒。处万;淡吴萸5g,肉桂5g(后下),熟地15g,当归10g,炒川芎6g,酒白芍6g,香附10g,广木香5g,乌药6g,小茴香5g,甘草5g。5贴。
次诊:投温经药后小腹有胀痛感,月经有来潮之势,再宗前方加益母草、鸡血藤。三诊诉经行腹痛明显减轻,诸症亦瘥,再宗前方冀以巩固,二月后怀孕,足月顺产一女婴。 按:本案患者素体阳虚,寒从内生,“寒滞于经……以致凝滞不行,则留聚为痛。”故治必温阳化气,驱散寒凝,使气血调和,达到通则不痛之目的。方用肉桂温阳化瘀,淡吴萸、小茴香温经散寒定痛,取四物以养血和血,配香附、乌药、木香理气止痛,行经前酌加益母草、鸡血藤养血活血,以通为用,虚实兼治,阳气壮而寒自去,胞宫得暖,经脉通畅,数诊而卓效,经痛豁然而愈,喜得麟儿。 1.2 崩漏案:单某某,女,46岁,1996年2月26日初诊。近年余来月经量多如崩,迭经治疗效鲜,终经2月6日,后期2天,量或多或少已二旬,尚在外院急诊,诊为功血,投清热凉血之剂,血量反增,转来我院门诊,就诊于何老,诉腰酸头昏,畏冷,动辄血下,卧则少,舌淡苔白,脉细小,证属肝脾藏经失司,血去阴伤,阴损及阳,治拟益气温阳,滋阴固冲。处方:清黄芪30g,熟附片炭5g,炮姜炭5g,阿胶珠12 g,艾炭5g,生地炭12g,血余炭12g,仙鹤草30g,化龙骨30g,煅牡蛎18g,甘草5g。复诊,血量明显减少,色淡,点滴将净,阳气渐回复,再宗前意,固摄冲任,诸症皆瘥。 按:此症系更年期崩漏,绝经前期,肾气渐衰,脾阳失煦,乏其推动之力,以致气不摄血而妄行。患者月经过多已年余,此次崩下亦二旬有余,血去阴伤,阴损及阳,前医投寒凉之品,更戕伤阳气。李中梓云:“阴阳并虚,养阳在滋阴之上”,且“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故何师对此类病人,常投温阳之剂,“阳回则阴不外泄”,方中黄芪益气回阳,附片、炮姜回阳救逆,胶艾温肾填精,摄纳精血,兼制阳药之刚燥,全案辨证准确,组方严谨,药证相合,故效如桴鼓。 2 带下病 赵某某,女,21岁,1995年12月16日初诊。原有痛经,投温经汤奏效,现诉带下量多,绵绵不绝,小腹时有胀痛,舌淡红苔薄白,脉濡滑,证属寒湿盘踞下焦,治拟温寒化湿束带。处方:淡吴萸5g,肉桂5g,良姜3g,制香附10g,当归10g,川芎5g,酒白芍6g,红藤30g,炒白芷6g,白果七个(杵),芡实10g。12月26日复诊,带下已少,效不更方,再宗前意,带下逐渐告愈。 按:此例患者,素体肾气不足,下元亏损,寒湿盘踞下焦,带脉失约,任脉不固,遂致带下清冷量多,且寒湿均为阴邪,重浊凝滞而成瘀,故小腹时有胀痛。纵观全局,其下焦阳虚,寒湿并重之象,显而易见。故治必投温寒化湿之品,下元得暖,寒湿俱去,则任带皆固,带下自然告愈。 3 妊娠病 贾某,女,28岁,妊娠四月,既往有难免流产史。此治孕后时感腰酸,曾服安胎方。三天前,不慎跌仆,漏红少许,次日量多如经行,小腹阵痛,腰酸如折,舌红苔薄,脉细滑,腹部触诊有宫缩感。证属肾虚胎动不安,急拟温肾固冲安胎。处方:别直参10g,清黄芪12g,党参12g,归身10g,焦冬术10g,鹿角胶10g(烊化),桑寄生10g,苎麻根10g,熟地炭9g,菟丝子10g,藕节15g,旱莲草12g。三剂后复诊告胎漏显减,腹痛已除,宗前意调治半月而愈。 按:前贤虽有“胎前宜凉,产后宜温”之说,然不可固执,景岳亦云:“今之胎妇,气实者少,气虚者多,气虚则阳虚。”本案患者禀赋素弱,复加跌仆闪挫,更伤气血,遂致冲任不固,胎无所系而摇摇欲坠。何师明辨阴阳,使用大量温肾壮阳之品,使肾气旺盛,胎元得固,参芪益气,增强固胎作用,三诊而获痊效。 4 产后病 陈某某,女,27岁,1992年7月7日初诊。患者6月10日足月分娩,产后七天蒸乳发热,经抗炎治疗后热退。刻下时属夏季,被抬入诊室,棉被覆盖,畏寒怕冷,左半身举动不遂,语音低微,大汗淋漓,中脘隐痛,便溏纳呆,干呕,恶露未净,腹软无压痛,舌淡,苔薄白,脉虚细,证属脾肾阳虚,卫表不固,急拟参附汤加味。处方:红参5g,炒党参12g,熟附片5g,炮姜炭5g,焦冬术10g,茯苓10g,酒白芍10g,淮山10g,化龙骨30g,煅牡蛎18g,炙草5g。次日由家属转告,汗出已少,精神稍振,便次亦减,再拟温中和胃,以上方去附子加黄芪,先后共诊6次,服药10贴而化险为夷。
按:本患者新产后冲任损伤,荣血暴亏,阳无所附而浮越于外,以致畏寒怕冷,阳气虚弱,卫表不固则自汗淋漓,语声低微,复加呕吐、泄泻,其阴液劫亡,虚阳欲脱之象昭然若揭。虽按时令,温热滋腻之剂在所避用,但患者阴阳俱衰,岌岌可危,非参附之类,安能取效?故何师大胆运用参附汤以回阳救逆,“瞬息化气于乌有之乡,顷刻生阳于命门之内。”一诊而取效,待阳回后,即去附加芪,因产后出血过多,用温燥恐非所宜,故只须益气健脾养血,以资生化之源,自然阳生阴长,康复可期张玉珍 罗颂平(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妇科 510405) 原载于《新中医》1998年第9期 罗元恺教授是已故全国著名的中医学专家、教育家。他从事中医医疗、教学和科研60年,学术造诣精深,临床经验丰富。勤于著述,建树良多。也是现代岭南妇科名医。在他的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中既有中医学的普遍性学术精华,又融合了岭南温病学派的显著性学术特色,在岭南妇科中形成自己的学术风格。现仅从他论治崩漏病中总结学习他的特色经验。 1 阴虚气虚是致病之本 崩漏是经血非时暴下不止或淋漓不净之谓,是妇科常见的危、急、疑、难病症。关于崩漏的病因病机,《素问?阴阳别论》中云:“阴虚阳搏谓之崩”。罗教授认为所谓阴虚阳搏,应理解为肾阴虚损,阴不维阳,……虚是本,亢是标,指出阴阳二气失于平衡之机理。阴损可致阳亢,阳亢又可耗阴。因下血过多,热随血去,气随血泄,可致血虚和气虚。并提出了“肾阴虚、脾气虚往往是致病之本”的创新观点。这与历代医家各自着重认为“气虚统摄无权”、“血热迫血妄行”、“瘀血不去,新血不得归经”或“阳不摄阴”为崩漏的主要病因病机迥然不同,比《素问》提出的“阴虚阳搏”更具体全面。彭胜权教授主编《岭南温病研究与临床》一书中韩氏对岭南人群体质构成的特点认为“以阴虚质、湿热质为主,气虚质常见,挟痰湿之象明显。这些特色的形成,除了与先天因素有关外,与后天的地理环境、生活条件、饮食习惯等因素密切相关”。这对我们深刻理解罗教授的学术观点颇有裨益,因为辨体质是辨证论治的核心或重要组成部分。正如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说:“医可不识人之形体以为治哉”?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也指出:“凡论病先论体质、形色、脉象,以病乃外加于身也。”岭南人多阴虚、气虚的体质特点容易导致阴虚阳亢、冲任不固和脾气虚不能统血的崩漏。而崩漏长期失血伤阴耗气,又加重病情反复,形成因果相干的恶性循环。罗教授继承传统理论,尤其重视他所在的岭南地区的“临床情况分析”,认为“肾阴虚、脾气虚往往是致病之本,血热、血瘀亦可为诱发本病的一种因素”。我们认为罗教授的这一学术观点体现了岭南医派妇科学术特色之一,与岭南地区人群的体质特点基本一致。 2 滋阴固气是塞流之法 对崩漏的治疗,历代医家总结了丰富的经验,如明代方约之在《丹溪心法附余》中指出:“治崩次第,初用止血以塞其流,中用清热凉血以澄其源,末用补血以还其旧”,这就是塞流、澄源、复旧的治崩三法,一直为后世所用。但如何理解应用?则各执己见,莫衷一是。山西傅青主独创固本止崩汤为后世推崇。药仅6味,却融益气、补火、救阴、化瘀诸法于一方之中,可称益气温阳止崩的范例。而罗教授善取诸家之长,又着力于从临床中体会“往往须用养阴益气之品,余常以自拟滋阴固气汤为基础加减化裁,方中以菟丝子、山茱萸滋补肝肾,参、芪、术、草健脾补气,阿胶、鹿角霜固涩止血,何首乌、白芍养血和肝,续断固肾,全方兼顾了肾、肝、脾三脏,既滋肾又补气,具有较好的止血效果”。“如出现血崩如注,甚或厥脱,急宜中西结合抗休克,如输血和人参注射液,继用参附汤加黑姜炭以救逆止血。同时艾灸隐白(双)、大敦(双)、三阴交(双)”。罗教授又说:“血崩当以塞流为主,但塞流仍需与澄源相结合。不能单纯以收涩止血药而止血,尤其是炭类药物,不宜大量服用,否则虽或暂时得以止血,但患者本身凝血机制得不到巩固,便又会大量地或持续地出血不止。阴虚阳搏谓之崩,故崩往往需用养阴益气之品以治其本”,罗教授的止崩法曾被某外科医生喻为“止血钳”。罗教授的滋阴固气汤与傅青主的固本止崩汤形成了古今南北两地止崩法同中有异的各自风格。我们认为也反映了罗教授岭南妇科的学术特色。 3 辨证论治是澄源之须 澄源,现代解释为正本清源,是在大出血控制后的止血方法。罗教授悦:“澄源,即根据辨证原则,从病理上控制其继续出血”。对崩漏辨证他认为以阴虚血热、血瘀、脾肾虚损三种证型为多,各证型的治法方药如下。 3.1 阴虚血热证 治宜于凉血清热之中,行养阴之法,但不能过用苦寒,以免化燥伤阴、耗损真气,可用一阴煎(《景岳全书》)加减。 3.2 血瘀证 治宜化瘀止血,可用桃仁益母汤(经验万):益母草30-40g,蒲黄(生炒各半)9g,山楂、郁金、桃仁、丹参、茜草根各15g,血余炭10g,海螵蛸20g,三七末(冲服)3g。 3.3 脾肾虚损证 治宜健脾固肾,可用举元煎加鹿角霜、艾叶、阿胶、淫羊藿、巴戟天、杜仲、补骨脂、枸杞子等出入其间。 罗教授认为:祛瘀止血法对于有瘀阻以致瘀结占据血室,而致血不归经的崩漏患者,在一定阶段虽可适当采用,但不是本病的根本治法,更不能长期采用。本病在辨证上虽或有瘀,往往是虚中有实,瘀去以后,亦须补虚,或者寓攻(去瘀)于补,以求虚实兼顾,因此,祛瘀以止血,只属于塞流或澄源的范畴,决非复旧固本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