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东：正气满庐陵——京剧文化散谈三则（之三）

谭富英先生演出节目单

京剧《正气歌》 李崇善饰文天祥

进入江西吉安（古称庐陵），立即被当地出色的人文积淀所吸引。吉安出过欧阳修、胡铨、周必大等名人。特别是此地独有的“文天祥氛围”，让来者肃然起敬。

吉安市东，赣江当中，一块状如白鹭的土地名“白鹭洲”。洲上的白鹭洲书院是文天祥求学深造的地方；吉安县的富田村，有文氏祠堂及文天祥墓；吉安县城的广陵大道上，更矗立着规模宏伟、建筑考究的文天祥纪念馆。

纪念馆占地 200 亩，进入大门，绿水环抱着文天祥身着朝服的汉白玉雕像。雕像迎风挺立，一身正气，脸上双眉微皱，头略微向东南方向倾侧，顿时让人想起了文天祥那充满爱国主义的诗句：臣心一片如磁铁，不指南方誓不休。

雕像后面，在灌木组成的围墙中，绿色灌木被剪成了“文山”二字，字用宋体，恰合文天祥生活的朝代。灌木四季常绿，微风中，“文山”二字轻轻晃动，沙沙作响，显示出无限生机，象征着文天祥精神万古常青。

“正气堂”是纪念馆的主体建筑，它由红墙围拱，红台奠基，红柱支撑，绿脊黄瓦的重檐歇山式的宫殿，蕴含着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进入殿门，对着信国公的遗像，人们只有仰视才行了。

“正气堂”的后面，是一块开阔的平地，感谢设计师匠心独运在这片平地上建起了文天祥被囚燕市的塑像，塑像以墨色大理石为底，像呈浅赭色，通体与文天祥“予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的恶劣环境相吻合。更妙的是塑像后面，在郁郁葱葱的树木簇拥下，建起了高近 3 米、宽近 30 米的一座硕大的诗屏墙。诗屏墙用蓝绿色琉璃瓦覆顶，以赭色做边框，纯白色为内心，内心上面是当代书法家王遐举先生用隶书书写的文天祥《正气歌》。王先生的隶书架构端正而不呆板，笔锋遒劲而不雕琢，运笔中不时透出魏碑神韵，显示出书法大家特有的遵古不泥的独特功夫。诗句右起竖排。每句五字一行，单字大小在 40 厘米左右，行间间距在 20 厘米左右。可以想见，五言，60 句，凡 300 字的一首长诗，该是多么壮观地呈现在人们面前！

《文天祥》周信芳饰文天祥

面对诗屏墙，咀嚼诗中味。脑海中自然涌出信国公的高大形象。戏曲演出文天祥抗元的剧目很多，仅以京剧为例，就有 3 个戏流传至今。

一个是谭富英演出的《正气歌》，这是谭富英先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排演的第一个新戏。谭先生在戏中把谭派唱腔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巡城”时成套的【导碰原】，“被囚”时的【二黄三眼】，斥责留梦炎时的【西皮快板】，或深沉委婉，或慷慨激昂，为古老的谭派艺术增添了新的光彩。

一个是李崇善演出的《正气歌》，编剧马少波先生立意深远，文辞华美。像“狱中”一场的“鼓楼上三更长，北风紧，透骨凉，叫卖过幽巷，雪花穿铁窗，梦里故乡”。真有一唱三叹的感慨。其中的【导板】“半生中等闲看千魔百障”，颇为样板戏《杜鹃山》的编剧黎中城所推崇。他告诉我：我写《杜鹃山》时，柯湘一出场时唱的“无产者等闲看惊涛骇浪”一句，就是从马老的“半生中等闲看千魔百障”套来的。

尤其要提到的是周信芳演出的《文天祥》。那是遭受日本侵略的上海“沦陷时期”，周信芳演出的提倡民族气节的《徽钦二帝》遭到禁演。周先生无限愤怒，在自己演出的剧院舞台两侧，挂出了两个“新戏预告”，一个是“史可法”，一个是“文天祥”，这不啻是对侵略者的公开宣战了！

作者系原《戏剧电影报》副总编辑、副编审

原载《中国京剧》2021年0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