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楼】惜时阴丨北京南城八大胡同倌人名片(上)

(转载自阅读号“五仁火腿冬瓜糖”)

何谓倌人名片,说白了就是妓女名片。

南方上海上等妓女叫长三,官称倌人,中等的叫幺二,下等的叫野鸡。北方文雅的称校书,通俗的叫姑娘。而北漂到北京的南班里都是苏州、杭州、上海等地的倌人,这种南班叫清吟小班和小班。

这几张名片是姚华先生出让给我的,来自于日本回流,看来这种东西在解放后经过妓女改造,破除四旧,文化革命诸次运动,已焚毁殆尽了。这几张是被东洋人带回岛国当成纪念品,才保留到今天。

这种题材我本来不收藏,但看到名片上八大胡同地名南城电话局三四位数的电话号码,南班倌人特有的花名,形成了强烈的三十年代的代入感,所以将名片收入筴内。

北京南城的风化区俗称八大胡同,实际不止八条,只是老北京喜欢用八字形容,有仪式感,如八大圣人,八大堂,内外八庙,八大件等等。

前人有个顺口溜谈及八大胡同,'王皮蔡留,大小李纱,石头陌顺,朱茅燕家'。大致有以下一些胡同,陕西巷,韩家潭(后称韩家胡同),王寡妇斜街(后称王广福斜街、棕树斜街),石头胡同,大小百顺胡同,胭脂巷,猪毛胡同(后称朱茅胡同、朱家胡同),大小李纱帽胡同(后称小力胡同)。

老北京内外城,外城正好环绕在南城,当时俗话称: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南城自古穷人多,地皮便宜。

徽班进京后,三庆、四喜等各个戏班都在南城八大胡同一带安营扎寨,早期戏班'南风'盛行,班中戏子有岀条子(到餐馆,酒楼陪客)的习俗,因此一些窑子妓馆为了叫局方便,也搬到八大胡同里面了。

北京人嘴损,把这一期间八大胡同里倡优杂居的现象叫鸡兔同笼。

明清两代,优的社会地位在倡之下。要按老规矩,在八大胡同,戏子见到妓女得让路叫姑姑。上海名妓赛金花到北京开码头时,还叫过戏班的条子。

后来到了清末民初,'南风'渐息,京戏演员的收入和声名越来越高,不耻于杂居妓馆间,慢慢的,戏班全都搬岀该地,这样八大胡同变成了窑馆的一统之地。

北京的妓户分为五等。第一等叫清吟小班及小班。清吟小班,员工绝大多数是苏州本地的,善于丝竹吟唱,也知琴棋书画,真正的卖艺不卖身,一般待客以清谈为主,高兴了表演段才艺。正如玉堂春里的念白:三百两银子喝杯香茶就起身。

不应答叫局,到访的客人可以托病不见,这些人一般也不习惯北方气候,在北京赚几年钱,回到家乡,找个好人家嫁了。所以当时在淸吟小班泡上个姑娘比现在泡上个一线明星要难很多。因此曲高和寡,支撑下去也很不容易,所以到民国初年,北京改为北平时,清吟小班近乎绝迹。

自民国起,小班就成为了第一等,小班大部份都是南班,型制等同苏州妓馆,但规矩也不小,起码不像上海的长三堂子经常留客人“借干铺”。小班里的姑娘一般都是时尚达人,北京女性最时髦的发型,最流行的服装,一般都是始于小班。

小班倌人可以应叫局,陪客人在各种高档中西餐馆吃饭,去百货公司楼上咖啡厅喝英式下午茶,去北京饭店有弹性木地板的舞厅跳交际舞。

小班里极少留客人住夜,遇到熟客、恩客,倌人可以和客人到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去开房。小班里的姑娘嫁给显客作姬妾的也不少,袁二公子(袁克文)就娶过八大胡同小班的姑娘薛丽清(情韵楼)和小桃红,虽然结局不是太好,但下堂时每人分了笔钱。

小班里还出过一位侠女,云吉班的小凤仙,她家本是杭州驻防满洲旗人,家庭败落了,辗转流落到八大胡同挂班。偶遇蔡锷将军,结成恩客,蔡锷那时蛰伏京都,对袁世凯虚于委蛇,学信陵君饮淳近妇。

袁世凯居然相信蔡锷胸无大志,甚至想出钱赎岀小凤仙给蔡锷作姬妾。小凤仙曾和蔡锷唱了出双簣,借机使蔡锷原配夫人先迁出北京,后袁氏称帝之前,蔡锷携小凤仙以游玩为借口,乘机孤身逃离北京,返回云南,与唐继尧、李烈钧组织护国军打响了反袁的第一枪。此时,朱德在蔡锷军中作为一名中级军官参加了护国战争。

梁启超曾说:“松坡(蔡锷)能够破壁飞去,得小凤仙掩护之功居多”。看来两人确实是共机密的。

图中人物丨小凤仙

蔡锷在战场上积劳成疾,在袁世凯被迫退位身亡后,也重病不治,年仅34岁。国葬之时在北京举行追悼会,黎元洪总统及以下各官员友好俱送了挽联,中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樊增祥为小凤仙代笔挽蔡锷的一副联:“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自比小乔与红拂。
这一联在京都传颂日久,给北京花事上的姐妹们大大的长了一回脸。
与此相背,胡同里的倌人也有嫁给反派的,年轻的老鸨顾太太就嫁给民国安福系的领袖王揖唐为填房,并把手下姑娘小阿凤说给了财政总长王克敏,二王在日据时期都是大汉奸。

图中人物丨王克敏

北平沦陷时候的一年冬天,小阿凤忽然心血来潮,想试试烤肉宛的烤肉,王克敏正宠爱着小阿凤,不愿碍阻了爱姬的兴头,带着几个随从坐汽车到了宣武门内安儿胡同西口的烤肉宛。

那时烤肉宛名头虽大,地方却小,整堂只有两架大支(炙)子,东西放列,客人围着支子,一脚踏在板凳上,侧身使用长筷和陌生人一起自烤自吃。

为什么不坐着吃?

因为早先的支子铁条间有缝隙,微弱眀火顺着缝隙上腾,烤岀肉来才香,如果坐着烤,一探身非燎着眉毛不可。现代的支子铁条紧合,毫无缝隙,倒是可以坐着吃了,只能算吃个铛爆肉,没有烤肉的香味了。

那时只卖牛肉,八毛钱联准券(伪华北政府发行的中国联合准备银行货币,与法币一比一兑换,老百姓叫做联银券)一盘四两牛肉,切的飞薄,小孩巴掌大小。另外店里还有去火的绿豆稀饭,别的东西全部阙如。有讲究的客人自带两根丰台暖洞子的黄瓜,一口牛肉再来一口黄瓜去火气。这就是算豪客了,那时北平冬市黄瓜一块钱一根。工作人员也精简,宛老大排号、收账,宛老二切肉、配调料,还有个力笨儿打杂。

王克敏小阿凤一行人进店,照例是人满为患,只好排号等着,店内没有排风设备,烟熏味重,又没有等待坐椅。

小阿凤哪里受得了,一行人出门回车上避寒。等半点钟重新进来看排到没有,宛老大早就在他们出门就撤号,再进来得重排,这一下排到二三十号以后了。

小阿凤当时就不干了,娇嗔埋怨。王克敏当时是冀察政务委员会的委员长,是当时华北地区第一号大汉奸,沒等他出声,手下随从一拥而上,就要对宛老大动手。

这时在人群中闪出一个人,是个娱乐记者,叫吴菊痴,虽然参加了伪组织新民会,但好歹良心未昧。

他对王克敏说:“东亚共建共荣新秩序正在宣传,先来先得是基本行为,您更要作出表率。我们新民会的几个同仁,和日本北平宪兵队佐佐木大佐今天来吃烤肉,也是忍着烟熏火燎排的队。您老要想吃,还是后面排着吧。”

图中人物丨吴菊痴

王瞎子(王克敏常年戴副墨镜,沦陷区百姓都称他王瞎子)哪还能继续丢这个脸,一伙人一言不发,一溜烟儿逃岀门外。后来这一段在小报登出,宛家兄弟出了一回彩。因为这段故事,光复后的国民政府以及新中国的人民政府,对烤肉宛都大加扶持,到今天烤肉宛已扩建成琉璃彩绘的门楼,变成可以承接婚庆喜宴的大酒楼了,可惜当初的原味烤牛肉,再也吃不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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